第28节:我的团长我的团(28) 我控制着自己尽量是瘸而不是拖地走向那几张桌子,在桌上摊开非常有限的 几件诊疗工具。“排好队!检查啊!检查啊!”我喊得比郝兽医响多了。 蛇屁股吃惊得看着我,“这样也行啊?” 我把他摁倒在桌上,拿听诊器捅他,顺便掐他,“少他妈废话。” 康丫挤在我身后挠着肋骨,“烦啦,回头写上‘不要脸’三个字,给我贴床 头长长见识。” “你有床的没呀?贴了你又认识?‘脸’换成‘屁股’你分得清,那是多了 个字,换成‘臀’字你认得不?”我把他挠我的手打回去。 郝兽医在对面冲着我苦笑,“行啦行啦,你赢啦。不过听诊器能还我不?你 不能拿它当刺刀使啊。” 他说得也对,张立宪和何书光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我们这边,说真的,他们尽 量离我们远一点儿,而我一直在用听诊器的金属边捅得蛇屁股痛不欲生。 我把听诊器还给了郝兽医,拿起一块划粉以便往检验通过的货色身上划上记 号。混蛋们忍着笑不再说什么了,看着我在蛇屁股身上画勾。当我转身时撞到了 阿译,那位是唯一没忍笑的一位,并且他那一脸凝重对我的杀伤力大过别人的讪 笑。 “孟烦了,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他诚 恳地对我说。 我愣了几秒钟,然后将他安顿在桌板上,死命摁着他很瘪的胃,让他大笑着 鬼哭狼嚎。 “你们都欠收拾啊?!”他从站起来以后就没坐下过,手叉了腰瞪死了我们, 并且我们都知道他所喊的是一句在东北很严重的挑衅话——形同他一个人在挑战 我们所有人。 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疯子”“脑袋叫马桶砸了”这样的话在我们中 悄悄传开,张立宪和何书光也听得真切,于是当他是疯子再也不看。 迷龙郁闷地瞪着天空。 没人理迷龙迷龙憋气,可并没人跟他对打对骂,于是他憋一会儿骂一句,连 我们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一帮子虎B玩意儿!”迷龙像个疯子一样在吼叫,但没人理他。 管他呢。参加过体检的人下了桌子就走向另一张桌子,带着他们的勾,向把 关造册的张立宪和何书光陈述自己,以图能被登记造册。一切的繁琐让我们并不 悲壮,我们也觉得别人很滑稽,但仍然觉得自己很悲壮。 要麻挺着他并不发达的胸肌,“李四福,原来是川军团的。重机枪连下士。” 张立宪因为“川军团”三字而抬望眼,但也只是抬下头,然后写下名字。 不辣还在为湖南人的荣耀而战,“凭啥川军团就优先?你咬扎手指佬下来我 才服。” 何书光理都不理他的茬儿,“上等兵?” 不辣这回不敢玩儿了,啪啦一个近乎普鲁士化的敬礼,“邓刚,湖南宝庆, 打过小东洋可没上过学。第七守备团步兵连上等兵。” 张立宪看了看不辣的汉阳造,“你没丢了自己的武器。” 不辣顿时又抖擞出一个敬礼,简直是倍感荣耀,“人在枪在!长官!” 但张立宪并没有接着表扬下去,只是挥了挥手,“下一个。” 插科打诨的劲头已过,我确确实实在帮郝兽医打着下手。 我不用检查,因为我就在检查别人,我想了很多花招来蒙混过关,但只一个 就够用了。对我们的检收简单得吓人,快得吓人,后来我想明白了,没必要跟废 物利用的炮灰身上浪费太多仪式和手续。几乎没有人被淘汰。 康丫哈着腰,“康丫,山西大同。打过仗。第十七整理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 那家伙谄媚地笑,“长官,我可会开车。” 何书光半点儿没给面子地示意下一个,“等打了胜仗就有车给你开啦。” 豆饼拖着他过大的鞋,“谷小麦,河南焦作,五十一新编师辎重营上等兵。 打过仗,莫上过学。” 张立宪看了看豆饼的长相和身材,“我看你也就是十五六,怎么成了上等兵?” “是饿的。我十九了,长官。我当兵五年了,长官。” 也许张立宪会同情他,但同情绝不是说他现在会做什么。豆饼身后是阿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