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我的团长我的团(31) 于是何书光又开始喊口号:“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 我们踏着步,先是原地,然后起步,迷龙挤在我们中间,厚颜无耻地笑着, 他现在真是太快乐啦,快乐得都可以把先他几排的李乌拉罔视。 迷龙对我们解释说:“没货啦。老子去进点美国货。” “你那么想破财,我们帮你破了不行吗?”康丫说。 我们的队首已经走出院门,迷龙屋里的站长正在窥视,赶紧地掩上门缝。 “那哪成啊?那就不是命。”迷龙几乎是快活地认命了。 “我就想整明白一件事,你真输啦?”我问他。 迷龙瞪着我:,别跟我说你那口子假东北话。” 我耸耸肩。迷龙木了会儿,幽幽叹了口气,让我很奇怪这货居然会这样叹气。 “真输啦。那个王八站长从没赢过我的。我就寻思,这地方不要我了,该换 地方了,我估摸该回家了。”迷龙叹完气说。 郝兽医问:“回东北?” 迷龙点头,“嗯哪。” “俩方向。”我提醒他。 “俩方向。”迷龙心不在焉地应道。 阿译抱怨说:“回东北那也不该折我的树。” 迷龙对阿译是真不待见,“我还偏就折。” 于是我们这样踢踢踏踏地离开收容站,我们走出这院门时不约而同地回望了, 我们发现那一片狼藉居然也让我们有些怀念。 迷龙也有些后悔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我在干啥玩意儿。”他又叹口气 如是说。 我们踢踢踏踏走过巷子,走向巷口。被划为收容站的巷子今天很清静,因为 大部分人都集合了,在做和我们一样的闹腾,远远的我们能听到那边的训话声。 迷龙不明白,我们对他倒很明白,他很愤怒,愤怒来自失落了十一年的家乡, 守着货物打盹时,谁都知道他的魂已经飞回白山黑水。他诅咒他的祖坟,因为那 里被日本人扒了做军营。他头回听说重编,就被彻底征服,然后一次次反抗自己。 一个试过很多次,失望很多次,居然还想试最后一次的庸人。我们很明白迷龙, 我们不过是不明白我们自己。” 我们走到巷口时,那两个已经被张立宪一类的精锐整过来的哨兵居然敬礼, 这种待遇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张立宪从另一个院子出来,出现在我们身后,提醒着:“何书光,精神头儿!” 然后他回了另一个院子,何书光则爬上还留在巷口的一辆车——虞啸卿是早就走 人了。我们显然是没得车坐的,因为那车只坐得四个人——一辆车,四个人,带 着我们全部。 我又一次眺望了这个收容站。羊蛋子拄着棍子,站那看着我们。 等到那些个年青的精英们离开时,收容站也铁定空了,留下被迷龙打折腿的 羊蛋子、郝兽医的伤员之流。这次回头时,我发现我们因此事而起的争执都是白 费,根本就没得选择——你或者别人都不容你选择。 何书光喝道:“掉过头!精神头儿!” 我们看清那家伙的架势时不禁有些愣神,那货不出所料是个爱需要的主儿, 背上的刀和冲锋枪都被他卸了,更有甚者他脱光了膀子,让人知道他虽然戴了眼 镜,可有一身还算发达的肌肉-他光膀子背着一架手风琴。 他喊着口令:“一二一!左右左!” 既然没得选择,所以我们在“一二一左右左”中远去,在“一二一左右左” 中被命令唱着歌远去。何书光倒坐在车上,对着我们拉着手风琴——于是我们哇 哇地唱: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我们这小队人马已经进入禅达城外的郊野,房屋倒还稀落的有,只是人烟就 快没有,最要命的是开始下雨,把本来就不雄壮的歌声切得更加支离破碎。在雨 中何书光的手风琴停了,但那他愤怒地看着天,就不穿上他妈的衣服。 前望路边有一栋建筑:它是个破庙或别的什么,总之它是一栋什么都没有的 废弃建筑。我们吱哇乱叫地拥了进去,何书光指挥着押送我们的士兵把门一封, 算是不用担心我们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