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我的团长我的团(37) 飞行员一边忙着起飞前的什事,想起什么来时便暴怒地向飞机下抱怨:“我 的护航呢?我开的是日本运输机吗?天上飞的战斗机全是日本鬼子的!飞虎队呢?!” 我流着汗,虽然冷我仍然流着汗。很近的距离上阿译直直地瞪着我,“他说 什么?” 我骗他,“他说眨巴眼就到了。” 飞行员砸着他的座舱,起劲地骂着:“起落架没修好!比起落架还该死的是 中国的雾!比雾还该死的是美国的起落架!” 阿译瞪着我,无论如何他知道那不是在表示高兴。 我不再看他了,我转向正对着郝兽医苍白的脸,这时候预热好的引擎开始轰 鸣,在它轰鸣的同时康丫开始呕吐,他一瞬间就吐得天翻地覆。不辣和豆饼拼命 地捶他。 康丫边吐边哭号:“我不飞啦!妈呀我要下去!” 我说:“还没飞呢你叫什么叫!要飞先得滑跑!” 康丫从呕吐袋里抬起头,“啊?”当他发现自己还在地面时,他的呕吐也奇 迹般地立刻停止了,他和不辣挤到小得比人头大不了多少的舷窗边,看着在C4 6转上跑道时窗外移动的地面。他立刻轻松起来,“就跟坐汽车一样嘛。” 不辣悻悻地说:“飞不起来啊?美国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而这时飞行员向着地面扔下最后一句,他说的时候也知道是没人听的,“他 们不是冻肉!” 然后这架飞机在简陋的跑道上加速滑跑,震动轰鸣,我那点儿粗浅的理论常 识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实际,正得意的康丫和不辣互相撕扯着摔在地上,舱板上人 们拥挤着滚了一地。 原运输营副连长康丫对飞行员大骂:“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呀?” 正副驾驶都没有理他,我们的世界陡然倾斜,康丫摔过来时用额头狠撞了我 的颧骨。我们几个人抱成一团在舱里连滚带爬。 简陋的标识灯在雾气中闪烁,这架飞机载着我们,冲破雾气升空。 我们就此升空,据说在着陆的机场我们将会得到武器、衣服、完整的编制、 一切。人手一个的呕吐袋基本没用上,虽然它是上峰们为我们考虑到的唯一细节, 但呕吐确实是我们一路上遇到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第三章 云南高原上的云层低到这种地步,C46刚爬升出雾气,就又钻进了云层。 在磅礴的云层中它像是纸折的,在气浪中颠覆,反倒是那些千奇百怪的云层 看上去像是固体的,像是庞大无匹的流动山峦。 我们在机舱里象货物一样被抛撒。每一个抓住一个固定点的人都成了一个大 把手,有好几个人攀附在他的身上,呕吐袋在我们身边活跃地飞行,但是谁还顾 得上它们? 机舱仍是倾斜的,整架飞机都在爬升中震颤。 飞行员在驾驶舱粗野地大叫,文明在这样的恶劣中也只好蜕变为野蛮,他对 着他的飞机大骂:“爬升!爬升!否则我干了你!他妈的爬升!” 起飞时的震颤是竖向的,那算是正常,而在湍急气流中的猛烈爬升让这种震 颤成了横向的,这架老旧的飞机抖得快要散架,不是形容,它真要散架了——迷 龙死死抓着的一个货物固定环砰然脱开,迷龙大骂着,和攀附在他身上的几个人 一起砸在我们身上。 而正副驾驶刺耳的怪叫声几乎把我们的嚎叫淹没,飞机终于跃出了气流,也 跃升出云层。它忽然平稳下来,云层之上的日光从舷窗里刺痛了我们的眼睛,我 们从互相抓挠撕扯中安静下来,云层之上一根云柱几近直立地孤峰突起着,给人 一种它在支撑天空的错觉,太阳在它的后边闪烁。 副驾驶狂亲着他的仪表板,“晚上我要拉你上我的床!该死的老妓女!” 正驾驶大笑,“轮不到你啦,我要和这个老妓女飞上月球!” 我们用中国人的方式庆幸,我们冻得簌簌发抖,挤在一起呆呆看着舷窗外的 云层。我不喜欢被人接触,虽然挤在一起别无选择,但仍一只只扳开在我肌肤上 抓住了印痕的手。 滇边的云层让人有能踩在上边步行的错觉,它们自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