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我的团长我的团(8) 不辣一马当先,被枝丛里伸出的枪托一下绊倒,死啦死啦从枝丛里蹦了出来, 体重加速度双脚落在不辣背上,踩得不辣差没吐血,然后那家伙瘸着,劈了胯一 样的跑姿与我神似,他挑了个方向一路瘸过去。 我喊道:“别乱啦!有鞋的包抄!没鞋的直追!” 我们乌乍乍地追在后边,即使不算犹犹豫豫的郝兽医也是二十二个对一个。 那家伙在雾霭和枝从中出没,靠他太近真不是什么好事,每当他转身停留, 消失然后又再现时,总有一个人被他捅了一指头,然后倒在地上。 我组织进攻队形,“缠着他!旁边人速速上!” 但是我还没能瘸过去,蛇屁股又被他一脚踢得从山坎上滚下来,康丫一边张 牙舞爪挥着撬棍,一边从旁边绕了个绝不妨碍死啦死啦继续跑路的角度,死啦死 啦倒也领情,掉头便往上山道跑,康丫遭遇到的主要不幸是被从后边赶上来的迷 龙狠踢了屁股。 死啦死啦逃向山顶,在雾霭中一闪而没。已经痛过劲了的迷龙一驴当先,挟 一帮乌合之众追在后边。 我瘸啊瘸啊地使劲蹦着,直到郝兽医扶着我。我瞪了一眼甚至还落在我们后 边的阿译,让他良心发现终于开始往前蹿。 我看着郝兽医脸上的苦笑,我也开始苦笑。 这个本来很严重的事件已经被死啦死啦搞得像是戏谑,但我们还得追下去— —如果他真像他宣称的那样是个团长,法不责众四个字对我们是不适用的。” 迷龙倒提了他的机枪,以便抡砸而不是开火,他跑过去又跑回来,因为发现 他追的人居然若无其事蹲在岔道的树后——而且是背向着他。 迷龙学了乖,蹑手蹑脚改了潜行,并且发现用机枪也是能砸死人的,他枪上 肩,从地上捞了根粗大的树棍。 然那家伙转头冲他嘘了一声,然后又把头转回了原向。以迷龙的性情很难打 这么一个没把自己当对手的对手,于是他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们络绎地到齐了,我们也看向那个方向,我们沉默着,枪声很近,是三八 式步枪的单发射击,而枪响的间隙中,我们清晰地听见迷龙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让你很想在他嘴里塞截树棍,以免他把牙齿咬碎了——但我看迷龙时, 看见的表情却是悲伤而非愤怒。 我们下望的地方是在这座小丘的山腰,而濒临山脚的位置有一个日军的简易 阵地,它仅仅由几个散兵坑形成,而装进包里的土则垒了些简单的沙袋工事,一 挺九二重机扔在那监视着山脚下的河滩,但没有人管,那地方的十几个日军在玩 一件他们觉得更有趣的事情,河滩上倒着十数具尸体,但他们在用步枪精确射击 着其中还动弹的一具。那显然是一个赌赛,他们的枪几乎都扔在射击位置上,为 保公平他们共用一枝三八步枪,伴随着枪响,和来自那具躯体的惨叫,他们中间 爆发出“我打中的是腿”“他又在叫了”这样日语的欢笑和喧哗。 河滩上倒着的那个人在雾霭中不可能看清,但他在喊叫,那也是迷龙悲伤和 愤怒的原因——那是李乌拉。 李乌拉一直在叫:“我是李连胜!吉林人!那边的王八犊子!你们别猫着! 给我一枪啊!你们有枪的!给我一枪,我是李连胜!跟你们一块儿来的!” 你可以肯定他叫的绝不是日军,但开枪的是日军,又一枪打在他肩头,李乌 拉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哆嗦了一下,将头埋在浅水里。他在抽泣。 我的身边响了一下,迷龙冲了出去,如果追打死啦死啦时他像是一头不得其 门的笨大猩猩,现在他则像是一头会辗碎一切的犀牛,我还没从见一个人这样抓 着枪管倒提着一挺机枪,另一只手挥着本来用来整死死啦死啦的树棒,他从这个 坡度上冲下去的速度快得让枝条在他身上抽出了血道,一棵横在路上的小树被他 一撞两段。 第二个是死啦死啦,那家伙纵起身来的时候不折不扣是头黑豹,他抓着他的 中正步枪,挺着枪上的刺刀。第三个是不辣,尽管他跳进来时几乎绊倒,有碍了 勇往直前的观瞻。我想做第四个,但蛇屁股做了第四个。第五个则是一群——中 国人办事,就是得有个起缝的,现在有了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