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我的团长我的团(13) 死啦死啦喊着“趴!趴窝!”,他自个儿带头往壕沟里一趴,连个头都不露, 那可叫迫击炮都打不到的死角。日军分出半数兵力来攻击背后,当濒临二线战壕 时,那点微弱的火把光芒已经足够给暗地里的家伙提供照明,坡地上的树林里迸 射枪火,两挺早标定好的重机枪弹道将没地儿躲的日军一个个舔倒,瞄了半天的 步枪手们叮叮当当地收拾着漏网之鱼。 几挺轻机枪全被死啦死啦带在身边。迷龙们趴地上,拿机枪扫射着沿交通壕 过来的第二部分日军,不辣们咣咣地扔着手榴弹,在林间的火力掩护下往前推进。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损失过半的日军很快向侧翼撤退,我们追击。 我用步枪点射着窜入夜幕中的日军,看着他们栽倒。我把一个正在装弹的日 军掷弹手打倒在他的掷弹筒上,看着已经装入炮弹的掷弹筒被压在他身下爆炸。 我看着我的射界被我的同僚们阻碍,他们在追击,我站起来拖着我的步枪一瘸一 拐地追赶。 如果我们在五年前,甚至十一年前就这样打仗,我心中自有少年中国在。但 它晚来了好几年,我已经成了个年青而又苍老的男人。 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年青而苍老的我,年青而苍老的我的祖国。 那个黑皮的,赤裸的中校冲在兵油子堆里怪叫和射击,他真是不像一个中校。 死啦死啦现在把自己摊在日军阵地上的机枪工事,能让自己舒服时他会把自 己搞得很舒服,他在吃着一个日本罐头,一只脚光着,以便他用脚趾把地上的几 个日军徽章翻过来翻过去地排队和打量——他在认日军军衔。 我们散落在周围搜刮着战利品。不辣又把自己脖子上挂满了日本手榴弹,我 翻寻着一个标着十字的军用医药包,迷龙抱着机枪坐在尸骸中,他大概还在想着 他是最后一个东北人。 林子里的人络绎地过来,蛇屁股、要麻、包着脑袋的豆饼、郝兽医和阿译, 诸如此类的,我们冲锋的脸上写着不适,他们打援的加倍写着不适——不适于这 样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这样的胜利让他们有些茫然。 死啦死啦挥着他的日本小勺对新来的大叫:“请进!请座!请上座!——你 们诸位现在就是我的爷爷,我是你们众人的灰孙子!” 他心情很好,很放松,这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他真是魅力四射,以至 我们更加讶然。“咋这么说捏?”他对迷龙说,迷龙横了他一眼;“何解罗?” 他对不辣说,不辣嘿嘿一乐;“别傻笑,中不中?”他对豆饼说,豆饼连忙整容。 死啦死啦看起来简直亲切得要死,“今天诸位得上座!因为以前你们拿到的, 要么是大老爷不要的,要么是天老爷扔给你们的,要么靠自己可怜巴巴,要么等 别人好心——今天,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我拖着那个医药箱,交给郝兽医,一边低声:“他妈的收买人心。” 老头儿说:“知道人有心就好啦。” 老头儿嘿嘿地乐,但他乐不了几秒,因为迷龙猛站了起来,把他的机枪架在 工事上,他虽没说话但那是个提示,我们纷纷就位。 夜色与雾霭中,极目的机场那厢晃动着人影,隐约地响着鼓点。 我们很多支枪口指向着从雾霭那端来的那小队英国军人,整着队,踏着小碎 步,小鼓手咚咚地敲着鼓走在他们的指挥官身边,指挥官闲庭信步一般,右手打 阳伞似的打着一杆挂在竹竿上的小白旗——这个机场曾经的拥有者,他们以为他 们已经失去了机场。 蛇屁股拉响了枪栓,以便让他们停步。不辣把一个火把扔了过去,而陡然增 强的亮光下我们看到以上的细节——这一切让我们哑然。 指挥官,那是一位头发已见了花白的军人,长得几乎是让人尊敬的,他庄严 地甚至是仪态万方地举了举手上的白旗,“先生们,我们要做的事情正象你们看 到的。我们决定接受《日内瓦公约》的保护。” 死啦死啦在我身边诧异着,“啥意思?” 我说:“投降。还有什么《日内瓦公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