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我的团长我的团(17) 那家伙大大咧咧接了,“谢啦!”他像一个军官那样打量着我们,顺便将康 丫当锣敲了个响,然后叫道:“孟烦了,你那烂腿拿过来看看!” 我瘸过去的同时那名医官已觉受辱,他开始叫唤:“他是个士兵!我是军官 专属的医生!” 我站住了,我还要为这条腿受多少气呢,“他只为军官服务。还是郝兽医比 较配我的腿。” 郝兽医苦笑,而死啦死啦大踏步地过来,啪的一声来了个足可以应付得过蒋 中正公的敬礼,“团座!报告团座!请坐下,伸您的贵腿。” 我说:“别闹啦。一天做二十四小时的小丑,你不歇吗?” 死啦死啦保持着一脸的恭敬,跟我说:“总好过一败再败,败成二十四岁的 烦啦。是吧?团座?——你们不会伺候长官的吗?” 他喝的是我的那帮狗党,此时他们一窝蜂而上的,以一种恭敬之极的姿态架 着我扒掉了裤子。我一边气着,一边被他们摁在板条箱上坐下。我从人渣们的头 顶上看了过去,医官以一种瞠目结舌的表情看着我们。 死啦死啦蹦起来,给我打了个敬礼,又过去给那名医官打了个敬礼,“请为 我们的指挥官治疗!”他甚至刻意夹杂了刚学会的英语词汇“指挥官“。 那个医官终于走到我身边,蹲下了身子,“对不起,我不清楚中国人的军衔。”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检查。 我看着死啦死啦走开,离开我们。 迷龙在仓库外的角落坐着,英国人愿意把我们安排在这里有很重要一部分是 因为这里有隔离网,迷龙呆呆地看着隔离网。死啦死啦从他身边走过,几米后又 绕了回来,他又在挑事,一脚把迷龙靠在自己肩上的那挺布伦式给踢倒了。 迷龙看了看他,把枪扶起来仍架在自己肩上——死啦死啦好像那不是自己干 的,他正专心给自己佩上阿译制造的中国中校衔——只是然后他又走过去一脚把 机枪踢倒了。 于是迷龙终于开始往起里爬,“我知道咱们谁看谁都不顺眼……” 死啦死啦就是要挑起迷龙的火气,“东北佬儿就是不会打仗,虚耗粮饷,浪 费我子弹。” 迷龙不再说话了,把住他肩,照道理下边应该是肚子上一拳,但死啦死啦开 始动嘴,“我半匣子弹打死四个,你一匣子弹打死一个。这要等你打到东北,打 空的弹匣都够堆个山海关了。” 迷龙沉默,仍带怒气的沉默,但过了会他开始嗫嚅:“我没使过机枪。”他 没说出来,但眼睛里已经写着“你教我”了。 于是锤人的不是迷龙而是死啦死啦,死啦死啦锤着迷龙的臂膀,“身板是个 使机枪的身板,准头也不错,可干吗非连发呢?头两发命中,往下的全上天,跟 天上飞的有仇?” 迷龙变成了迷惑,“机枪就连发呀!” 死啦死啦拿过那支枪,“短点,短点,短点。”他一边说一边在开火,扳机 扣得训练有素,每次出膛都是二到四发的短点射,说了三次短点,三块石头被打 得粉碎。 “这是布伦式,跟咱们国内用的捷克式是一家。是咱们最拿得出的枪,也是 小鬼子最恨的枪。看你人不错才让你扛——要不要学几个使这枪的损招?” 迷龙没说话,因为迷龙已经钦服。 我拖着我的腿从仓库里跛行出来,那怪异的“哒哒”“哒哒”的短点吸引了 我。我走了几步,便看见迷龙在那用短点打断远处的树枝,这家伙比死啦死啦来 得更狠,他因为臂力大是用跪姿在射击,左手扶着枪身,整支枪的后座全作用在 右臂上——对他来说那似乎不算一回事儿。 死啦死啦已经结束了他的教程,坐在一边看热闹。我看看他,他扫我一眼又 开始看迷龙的射击,而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声。 从回到机场,死啦死啦忽然开始像我们自己人,他通宵达旦地从英军那里磨 来我们急需的物资。即使不算我的腿,我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一点儿。 “下午就给我做手术。”我对他说。 “哦,好啊。” 我想走,但我又觉得有必要吭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