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我的团长我的团(24) 迷龙不屑地说:“吹。你就照死了吹。我老家夜猫子多过老母鸡。我家耗子 个大点的都能吞了你。我家还有大熊瞎子,见你小南方佬当小板凳坐,你吱一声 就完了,直接就大葱卷巴了你。” 要麻接着应战,“我老家……。” 我快被烦死了,“都他妈死回你们老家去!有完没完啦?” 我们上着山,一条道,两边陡坡上都长着密不透风的植被和层层叠叠得像墙 一样的大树,而那两位显然没一个把我当成对手。 “你老家有个锤子。我老家有大野人,剃了毛就跟你瓜娃子生得一个样。叫 的这个鸟你老家有吗?叫啥子?”要麻偏头指着鸟叫的方向。 叫的那只鸟恰巧是某种南方独有的鸟类,迷龙顿时噎住,“……寒号子。” 要麻恐怕并不知道啥叫寒号子,但他的宗旨是迷龙说什么都不对。“寒号子?” 他跟着那鸟叫唤,“郭公郭公?” 迷龙迟疑地猜着,“……飞龙鸟……” 要麻穷追不舍,“啥子名堂嘛?” “飞龙鸟跑缅甸来了?迷龙你把大兴安岭揣背包里了?”我打断迷龙的思路。 在迷龙抓耳挠腮的时候,前边陡坡密林里的鸟开始应和,调子和要麻完全一 样:“郭公郭公。” 要麻惊奇并且快乐了,“这个鸟懂事嗳。——郭郭郭公!” 鸟儿也叫:“郭郭郭公。” 我们前边的道上有一小块空地,鸟声自上边的陡坡传来。要麻加倍地抖擞了, 对着林子卖弄他刚会的鸟语:“郭郭公,郭公,郭郭公公,公郭公……” “八嘎!”我们看着陡坡上的灌木响了一下,露出一个身上缠满了枝叶的人, 缠满枝叶的钢盔下露出他那张日本式的惊奇而愤怒的脸,要麻当他是鸟,他可当 要麻是哪个混蛋同僚的戏谑。 我们互相瞪视的沉默时间足足有好几秒,然后那名日军掉头想钻回隐蔽他的 丛林,他一脚踩滑了,稀里哗啦一滚到底,一直滚到要麻的脚边,连枪都被他摔 掉了。 我们在同一时间清醒了,我把拄在手上的枪上肩,迷龙抬起他手上的机枪, 要麻反应是最快的,一挺刺刀扎进那名路遇者的胸口。 我听着陡坡上再次簌簌的大响,看着枝丛里钢盔的微光,枪响了第一声,我 在后边看着要麻的头上腾起一团血雾。他最后的意识是想借仍扎在敌人身上的枪 刺保持站立,他试了一秒钟左右,然后直挺挺摔在日军的尸体上。 我叫喊的声音快把我自己吓着了,“日军!” 迷龙扑倒,打开脚架,我盲目地开了回击的第一枪,豆饼忙着捡起他卧倒时 掉了一地的弹匣,然后火舌几乎是垂直地倾泻下来,浇在我的周围,我要开第二 枪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后退,那是豆饼和其他几个排头兵在抓着我的脚往后拖, 刚被拖开机枪弹就打在我刚才的卧倒位置。 我们钻进了扎死人的刺棵子里。迷龙连滚带爬回到我们中间,他和我和豆饼 比较幸运,扎进了一个多少有点儿遮掩的低洼。 迷龙愤怒着,因为他至今没放出一枪,“缺德玩意儿!树上也有!” 我看了一眼趴在日军身上的要麻,可以庆幸,这场遭遇战中的第一枪就把他 打死了,他身下的日军在呻吟惨叫,树上的机枪手并不能分清这惨叫来自敌方还 是己方,于是机枪的火舌移向了他们,把那两个人又扫了一遍。 现在惨叫声也停了。 迷龙徒劳地还击了一匣子弹,“副射手!副射手?——他妈的豆饼?!” 我和迷龙回头,豆饼把头深扎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的第一感觉是他死了, 于是我去碰他的钢盔,我们以为死了的人抬了头,我发现豆饼在为了要麻哭泣。 我伸手到豆饼的背具里抽出一个弹匣递给迷龙,迷龙沉默地装上。 死啦死啦在枪声中从队尾跑向队首,一路拍打着他觉得能用上的人,那包括 抬着仅存的九二机枪的全组人,不辣伸着脖子指望被拍到,但恰巧就错过了他。 不辣愣了一秒钟,“怎么就没我?”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