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我的团长我的团(37) 轻信、莽撞、永不思考、发人来疯,我在心里评论。而他用斧子回击:抑郁、 自闭、多疑、坐以待毙的瘪犊子玩意儿——最要命的,砍树的根本没操心我的嘀 咕,他只费力不让树倒下时砸到他的兄弟……他是山妖,爱惜他的树木兄弟。 后来我不再腹谤了,于是我看见野猪的凶猛,豹子的敏捷,熊罴的豪雄和灵 长目的智慧……我多想这样使用我的生命。 我呆呆看着那场人与树木的舞蹈,急促而不失韵律,迷龙踏着一种伐木者独 有的舞步,移动于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圆之上,让他的斧刃每一下都精确地挥击 在他的目的上。他像是解牛的疱丁,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他身上的纹身为什么是花 瓣与苍龙,粗犷与细腻的姻缘。 迷龙将他的斧子砍入了地里,开始拥抱他砍的那棵树,看起来几乎是在与树 亲嘴——别误会,他只是在了解那棵树将倒下的方向,然后他用膀子撞了两下, 以让这个方向更加确定,然后他在切口上打了楔子,然后退两步,拿起斧子,用 斧背挥了大半个圈敲击在树干上。 树木倒下时夹着迷龙欢快的声音:“~顺~山~倒~喽~!” 这个顺山倒的树梢就砸在我身前两尺之地,枝叶和土屑草叶飞溅,一瞬间我 的天地像要坍塌。 迷龙大笑,“完啦完啦完啦!完犊子啦来不及啦!哈哈!” 那家伙猿猴一样从刚坍塌完的天地那厢蹦蹿过来,为了过路方便还顺手推了 我一把——其实我根本没挡着他,我往后一退摔在草窝里,他顾自跑出林子去了。 我茫然坐在草窝里,身边站着同样茫然的郝兽医。 郝兽医仍茫然站在我的旁边,我就势那么坐着,茫然看着已经被迷龙清空了 一小片的林子。 而这时迷龙已经带着他的狗腿子兼苦力们回来,他们手上拿着刀、铲,镐, -连丧门星的砍刀和蛇屁股的菜刀现在都征用了。 迷龙指挥着他的狗腿,“速速地快着点!你们几个把树枝子都砍了!”他劈 叉两刀砍掉一截枝枝,并特意留着枝干接合处尖锐的头,“这个要留着,老子没 多少钉子。梢头的枝叶别砍光了,老子要好看。——你们几个,这边!” 他一手划定了拿铲拿镐的几个,我不得不承认美与教育无关,是在每个人心 里的,他一指就指定这片空地间最漂亮的地方:“跟这刨坑!” 刚才的伐木场立刻成了挥家伙大干的劳工场。我发现我身边的郝兽医消失了, 然后发现他也跟豆饼们挤一块拿把小刀在清除枝梢。 迷龙现在又在败家,他在分解他的推车,以得到必须的钉子。那挂车在他斧 子的敲击下分崩离析,车上货散了一地,迷龙一边拔出其中的钉子,一边冲着路 那边他的家谄笑,招手。 雷宝儿阴着脸过来,迷龙用糖果谄媚他,“叫爸爸。” 雷宝儿回答:“兔子。” 迷龙哈哈大笑,高兴得像被人叫了一百声爸爸,现在他有胆对从没正眼看过 的妻子喊了:“老子去干活!要不要瞧瞧你家老爷们儿干活?!” 他并没等待回答,因为他时间很紧,他抓着满把长钉蹿回他干活的地方。 我待得也实在不是地方,进出必经之道,于是有人在后边推我的屁股,我低 头看着一脸戾气的小霸王雷宝儿。 “我过去。”他说。 我又站回了我曾摔倒的草窝里,雷宝儿后边是迷龙的老婆——尽管我根本还 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但已经在心里暗称她为迷龙的老婆。比起我的讷讷来,其 他的丘八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悄没声地给这母子俩让出一条道来。 迷龙正在锤打他一手造就的棺柩,没木工架子不要紧,他的苦力们把截好的 原木段抬上位置,然后那家伙全凭蛮力用斧背敲砸上去——说他全凭蛮力也不对, 那家伙算计着每一段木头的粗细,只是你根本看不出他在算计。砍去枝丫后原木 上的尖锐突起是他的楔钉,他精确地靠着这些,只在最重要的着力处才敲上个宝 贵的钉子,把一副棺柩敲得严实合缝。那家伙前后左右地忙着,在关键处补上几 下,你简直可以相信他在一个小时内连房子也盖得出来,并且还能精益求精地对 他的苦力们进行挑衅,“这木头谁砍的?你胳臂跟大腿一般粗吗?你脱了裤子比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