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的同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地响起,她一直想找外加想狠狠 揍他的那个人,终於从某个星球打电话回来给她了——“他们已经搭机了……我人 在家……什麽,你、你在医院?!”倏地弹坐起身,前一秒钟想揍他的心情,随着 惊吓起身的动作被甩到脑後,此刻,她的心悬挂着,“你怎麽了?为什麽人在医院? 很严重吗?” 那头牛,若不是很严重,他绝不会进医院的。 心头涨满担心,火速冲上楼拿了钱包,但看见梳妆台上陌生的一只耳环,心不 禁一沉。 高咏春终究忍不住将脚步移向浴室。果然如方嫂所言,一双被勾破的丝袜挂在 浴缸边,似嚣张的告诉她——“我来过”! 她知道那个“我”是谁,但前一刻的愤怒因听到他住院顿转为闷闷不悦。他住 院的原因胜过她想质问他的心情。漠视那双嚣张的破丝袜,她要先赶到医院看他。 不知他究竟怎麽了?心,悬挂在半空中,令她局促不安。 到了医院,发现他脚上裹了一大包,经他解释她才知,原来某天晚餐没接到他 的电话,他就是在那天巡视工地时被一大落的砖块砸伤脚,本以为没事,只随便擦 了药便回家休息,结果隔天脚肿了好大一包,神经大条的他还觉得它会自己消去, 照常上班,直到中午痛到受不了才就医,结果……就一直住院到现在。 他说,因为不想让三位长辈担心,也不想让她陪伴奶奶又挂心他,才没告知实 情。 如果没发生嚣张的破丝袜事件,她一定会很感动也很不舍。可是,看过那双破 丝袜後,心中忐忑不安、胡思乱想的她的解读自然不同,他不想让她知道是因为她 若知道他受伤一定会赶回来,那就一定会“打扰”到他和朱秘书的幽会。 是她傻、是她笨,看到报纸登出朱秘书进入他家,她还单纯的以为他只是一个 人待在家无聊,请朱秘书帮他带宵夜并且陪他聊天,或许还打情骂俏一番……是, 他们的确有打情骂俏,不过不是在客厅,而是在床上,又是掉耳环又是勾破丝袜, 打得颇激烈的嘛! “妮妮,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纵使心头火很旺,看到他坐在病床上,她的心仍不由得软下 来,想针对破丝袜事件质问他却开不了口。 因为来的路上,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她容许他去找别人,但那是因为一 开始她认定是假结婚,并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老公才会说那种话,但後来、後来她 已经愿意当他真正的妻子,他就该专心对待她。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搞七捻三! 或许是他的脑袋直,以为她仍是一本初衷,容许他去找小三,好,是她之後没 再把话说清楚,这回,她可以原谅他,忍痛忍怒不追究。 她从包包中掏出今天的报纸丢给他,佯装发怒,不,她是真的怒了,“你自己 看,看到这个我不生气吗?” 铁沙掌把报纸拿过来看,看到记者错把朱秘书当他的秘婚妻,他为之气结。 “这是谁写的?!光看到朱秘书去家里帮我拿东西,就说她是我老婆,我老婆 明明是你,怎麽会是朱秘书呢?”他大为光火,“妮妮,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打 电话去报社要求他们道歉并更正。” “我不要,不需要特意去做这种事。”她把报纸给他看的用意,是要让他知道 她在意他和朱秘书之间的暧昧关系,至於谁是他的妻子,身分证的配偶栏已有明确 答案,无须多此一举的公开。 有些事她不能大剌剌的说,说出来不仅彼此尴尬,而且倘若他认为自己没错, 又或者表面认错却暗渡陈仓,那她该如何是好?狠踹他一脚,潇洒离开?不,她做 不到。 别说奶奶正高兴的飞往加拿大准备帮她张罗喜宴,现在要她离开他,她真的做 不到,她的心和人都离不开他。 她相信,这件事还可以沟通,只要她退一步,忍一忍,端出真心诚意,就算他 真的是头大笨牛,也该知道要珍惜。 “你不要我……去向报社要求道歉和更正?”他苦思无解,反问她,“既然这 样,你在生什麽气?” “我……”居然还给她装傻!“我希望你行得正、坐得直,不要让报社记者有 机可乘。” 她的一番话,让他眉头不禁紧蹙,“我铁沙掌不管做任何事都是行得正、坐得 直。”他坚定的表示。 高咏春又气又无奈。看来他真的把她当初说的话当真了,认为他和朱秘书搞外 遇,是属于行得正、坐得直那一类! 沟通、沟通,高咏春你需要和他沟通! 深吸一大口气,但她快气死了!不能对病人发脾气,还得把像气球般一直涨大 的怒气塞在肚里,她快气疯了!他怎麽会听不懂她话里的含意?不,他一定懂,只 是在装傻! 和他对视片刻,她直截了当说:“从今天起,我不希望朱秘书进出我们家。” 这样够直白了吧! “为什麽?她不过是去家里帮我拿东西。”他和朱秘书又没什麽暧昧,只是普 通的上司下属的关系,她反应也太大了。 高咏春听了瞠目。她都把关键人物点出了,他还要继续装傻!“我每天在家里 进进出出,为什麽记者不写我是你老婆?她‘不过’是去家里帮你拿东西,记者就 锁定她……”分明就是他们有做会让人这样理解的事! 他定睛看着发怒的她,嘴角陡地上扬。 “你笑什麽?”她都这麽生气了,他还笑得出来。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拉到床上,锁在他怀里。 “铁沙掌,你干什麽?”她气得管不了他是伤患,猛捶他。 她捶得越用力他越高兴,“在意就在意,我们是夫妻,你承认你吃醋、在意, 这有什麽好难为情?你放心,我保证明天的报纸一定会登出你才是我黄金铁牛的正 牌老婆。” “我……”话题怎又兜回原点?这个大笨牛,若不是装儍,就是笨到听不出她 话中有话。她是要告诉他,倘若他和朱秘书没有“偷情”,记者怎会锁定对方?但 他却以为她在乎…… 厚,她被他气到无力了,直接瘫软在他怀中气死算了。 “妮妮,你刚才说那些话的含意……”他陡地语气低沉,神色凝重,一副认真 思忖的模样。 她眼巴巴仰望他,以为他要面对错误,真心忏悔。 “你说你常在家里进出都没有记者拍你,她不过这两天去了几趟家里帮我拿东 西,就被记者拍到……你该不会是以为那些记者是朱秘书特地叫去拍她的吧?”他 摇头,“朱秘书不会这麽做的,那是因为刚好这阵子有记者守在家门外,这是意外 被拍到的。” 晕~给她挪一张病床吧,她也需要静躺一下。 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没想到这点他倒是和她心有灵犀。 “你看!”他兴致勃勃把笔记型电脑拿到两人的面前。 “看什麽?”要是再让她看有关他的秘婚妻是朱秘书的电子报新闻,她一定当 场打晕他!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见到熟悉的画面,高咏春讶问:“干麽点我的拍 卖网?” “有人下标了。” 她定睛细看,真的有人下标,而且要订购一百顶手工水晶皇冠。“这个买家帐 号我没印象,第一次买就要一百顶……该不会是诈骗集团?” “不会的,那是……”他点到问与答,“人家说了是社区妈妈舞蹈班,而且是 对方付钱给你,又不是要你付钱,怕什麽?” “话是这麽说没错,但是……买家没看过成品,第一次就订这麽大的量,会不 会太信任我的手艺了?”总觉得怪! “那是因为你的手艺好,还有……”他自鸣得意,“我有帮妻运。” 她啼笑皆非。他想说的只有这个吧! 把心头的不愉快抛到脑後,她希望他珍惜两人的感情,同样的,她也该珍惜, 看他这麽介意她说的话,也就表示他有将她放在心上吧?好,从这一刻起,不管他 过去犯了什麽错,抽刀一划,不去计较,从这一刻起,她会好好管住他,要他只认 她是唯一的另一半。 高咏春盯着萤幕,认真看着拍卖网有无其他人下标和询问,突然,脖子一阵冰 凉,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条闪亮亮的项链贴在她颈上——“妮妮,生日快乐。” 他帮她把项链戴上。 “生日?我的生日是……下星期三。”她惊喜地回头看他。这头牛居然记住她 的生日,连奶奶那头牛……不是,奶奶怎会是牛……厚,她太感动了,脑袋无法正 常运作。 总之,奶奶大概一心只想赶快飞去加拿大帮她筹备喜宴,完全忘了下星期三是 她的生日,不过,不只奶奶,若他没提,她自己也没想起。 “我知道,我只是想提前送你。”他从她身後环住她,“你不在的那几天,我 好想你,心想你生日快到了,我就提前买礼物,等你一回来就送你。” 低眼看着闪到令她眼睛刺痛的项链,听到他提到她不在的十天,感觉突然有点 消退,她闷闷的想,这是表示他的“歉意”吗?因为他和朱秘书在家幽会,因为良 心不安,所以特地买这条项链假借礼物之名,提前送给她…… 不!不是说不要计较了吗……她要往好处想。这是她的生日礼物,不管它包含 着什麽意思,这就是她专属的“生日礼物”,至少,他对她还有心,才会记住的她 生日,至少,她是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怎麽不说话,不喜欢我提前送你礼物?” 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沉。她试着努力让气氛愉快些。“不是,我觉得这条项链 有点眼熟,你该不会是从我的皮箱中偷拿一条出来送给我的吧?” 铁沙掌爽朗大笑,“原来你皮箱中有?早知道,我就去皮箱中拿就好了,不必 请……”他突地顿住话语。他学聪明了,女人是善妒的,包括他眼前这位女士,在 这个非常时期,他绝对不能再提朱秘书。因为他脚伤,这条项链是几天前他请朱秘 书帮忙买的。 “不必什麽,为什麽不说了?”她斜睨他。 “我是说,不必花大钱去买。”他随口说了一句搪塞。 她光看也知这条项链所费不赀,但和他斗嘴岂能输,“其实这个……只要有材 料,我也能做得出来。”瞎掰无罪,嘴上赢他最重要。 “真的?需要什麽材料你开出清单,我马上请人去买,我出钱你出力,我们来 合开精品店,一定会赚大钱!”他一副认真无比的模样,真的吓住她了。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干麽认真……” “我说真的!我出钱,你来当精品店老板娘,这样你就不用一天到晚跑给员警 追。”原本他想她什麽都不用做,在家当贤妻就好,不过这样她可能会太无聊,她 好像对做这小饰品有兴趣,不如在背後支援她,再说开精品店可以请店员顾店,她 爱去不去都行。 “可是,仿冒人家的货品会吃官司的。”她拉着胸前的项链,一副为难样。 见她难得傻气的模样,他陡地笑出声,“我什麽时候叫你仿冒人家的东西,既 然要开精品店,就顺势推出自己的品牌。创立品牌,当然要有自己的风格,就算材 料一样,也可以创作出不同风格的物品。” 当总经理就了不起呀,居然在她这个手工饰品达人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不过, 她真的有输给他的感觉,连感情上都被硬生生摆了一道。 气得捶了他一下,他作势躲她,身子一移,她发现他身後有个小盒子——“枕 头后怎么会有个盒子?” 她伸手欲取,他一看却迅速地用枕头压住它,愀然变色。 “这没什麽。妮妮,我好渴,帮我倒水好吗?” 他笑得勉强,明眼人都看出来他神色怪异,但既然他不想说,也明显不让她碰 那盒子,那她也就不追问。 是要给朱秘书的吧?否则没必要对她遮遮掩掩的……算了,她会把那小盒子归 类於她不愿再计较的“之前”,现下她该学会的是对“之前”的人事物视若无睹, 对他和她,都好。 “没水了,我去倒水。”她笑,带着一丝苦涩。她毕竟不是圣人,此刻需要一 个人静一下。 看着阖上的房门,铁沙掌拿出盒子,盯着它,想起里面的卡片上头写的文字, 本因她的到来和吃醋而欣喜不已的心情,此刻全被妒火所吞噬。他内心五味杂陈, 愤愤地将其实是某人送他老婆的小盒子又塞进枕头下,用力地深呼吸,他,也需要 冷静。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