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
在宽大、明亮而优雅的大餐厅里,李司精神饱满,显得神采奕奕。看到李司的
神情,我这样想,也许李司更适合这里,她适合奢华的餐厅而不是琐碎的家庭,或
者说适应通过资金交换来生活而不是通过劳动来生活。在我家那些天,她像丢了魂
似的,脸色黯淡,现在,她又灵魂归元,满面红光。
“你的心情不错呀。”我多少有点嘲讽的味道。
“那当然了。”李司得意地说。
李司点了几道菜,每一道菜她都能说出选择的理由,比如营养、口感、花色等
等。
“我觉得你更适合这些。”我说。
“追求好的生活是我们的权利。”
“但是,过奢华的生活并不等于是贵族。”
“为什么要成为贵族?”
“贵族没什么不好,贵族不应该是我们的对立阶层,这样看是以前阶级的观点,
如果中国有了大量的贵族,那就不一样了。”
“问题是,现在中产阶级还没有形成规模,贵族离我们还很远。”
“有的时候就在你的身边。”
李司笑了,说:“你不会说你是贵族吧?”
“我正在努力。”
“罗先生,(她不叫我序刚,又叫我罗先生,也许对于李司来说,不同的环境
有不同的称谓,尽管这个餐桌上就我们两个人,没人注意到她的称谓,可她还是本
能地改变了称呼。)你怎么认识贵族这个角色?”
“贵族应该是物质和精神相统一的,没有经济基础,光有精神不行,那是‘伪
贵族’,那样的精神很脆弱,很容易被物质击毁,这方面我有很深的体会。当然,
光有钱也不行,那是土财主。所以,我这样看,有钱之前,钱比精神重要,而有了
钱之后,精神比钱重要……”
李司眨了眨眼睛,说:“这些,是不是云舒的观点?”
“为什么是她?这是我自己的看法。”
“可我觉得,你一直生活在她的影子里。”
“你为什么这样看?”
“是你的表现让我这样看的。”
“那我可以告诉你,你看走眼了。”
“是吗?要知道,女人在这方面是敏感的。”
吃饭过程中,李司显得很优雅,她表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这点令我汗颜。
从进酒店开始,无论是走过大厅,上电梯还是进到餐厅里,我都四处窥探着,如果
负责走廊和电梯监视的工作人员细心一点,说不准还盯上了我这个“神态可疑”的
人。
李司却很坦然,她似乎忘记自己是被通缉的“流亡人士”,而在就餐过程中,
我更像被通缉的嫌疑人。
李司频繁地向我敬酒,她说这些天对你的打扰我很不安。我说没什么。“可是,
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出现,打乱了你的生活规律。”
“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天,李司喝了不少红酒,脸上晕染了红云。李司饱蘸着酒意的情绪,还多少
有点伤感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人不可能什么都完美,可还是抱着希望。”
“你已经很成功了,你不应该不满足。”我这样说。
“不要说我,就说云舒吧,她那么令你崇拜、依恋,可她的爱情怎么样呢?”
是啊,云舒的爱情生活也跟她的事业一样有质量吗?还有我自己,不也是爱情
的失意者吗?
还有“五月女子俱乐部”的会员们,她们都是女强人,她们在事业上都很成功,
作为成功体验的反差,她们的爱情几乎都是失败的。
我这样对李司说,大概有这样一个定律,成功的女士,爱情都是不成功的,而
爱情成功的女人,一般在事业上都没有大的作为。李司刚想反驳我,我立即为自己
的“定律”进行了补充,我说所有的定律都是针对一般的规律而言,当然也有例外。
李司说你不用这么解释,其实,我同意你的看法。
我进一步用孙红兵讲过的例子做补充,孙博士讲的是他们科里的一个大夫,在
科里他的业务是最差的,人长得很猥琐,做事也很猥琐,嘴很碎,还喜欢背后议论
人。两年前被当护士的老婆给甩了,不想,这个大夫的命运来了个大的转机。他出
诊时认识一个老太太,他就和老太太闲谈,博得老太太的喜欢。老太太有一男两女,
一个博士两个博士后,全在国外。老太太知道那个大夫还单身时,就要把自己的博
士后女儿介绍给他,那个博士后女儿没结过婚,在美国一家研究机构工作,年薪六
十万美元。老太太说,我看好了,我女儿一定能同意。后来,老太太的女儿回国了,
两个人见了面,就把婚姻关系确定下来,年底就结了婚。孙红兵说,我见过那个博
士后,人长得很不错。“你可以想象吗?如果那个博士后在国内选择,她选一百个
人,也不会选到现在的丈夫。”
我把这些讲给李司听,李司笑了,她说:“你想说那个博士后读书读愚了,是
不是?我觉得有点夸张。”
“不是夸张,是事实,我见过那个大夫,知道他什么样儿。”
“可能,那个博士后光搞研究,交往的男人太少了。女人的悲哀就在这里,她
总是在追求自己的人当中选择一个相对满意的,而完全满意的,是求不到的。”
我说很多事就是这样,你在这方面得到了,那方面就会有损失,上帝是公平的,
它只让你拿到你该拿的那一份。
李司叹了一口气,她说是啊,有些东西是不属于你的,努力也没用。
我和李司回到夏家河子的小楼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还没进门,我就听到电话
铃声,这么晚了是谁的电话呢?我的社交圈子很窄,知道我电话的人也不太多。我
在脑子里快速搜索可能打电话的人,觉得都不像是他们打的电话,那么剩下的就不
敢确定了。
我开房门时,电话铃声中断了。等我和李司都进了屋,电话又响了起来。
“电话?”李司提示我。
我走到电话旁,本想把电话拿起来,犹豫了一下,我没拿起电话,而是把电话
线拔了下来。我不知道接这个电话会给我带来什么烦恼,所以,干脆不接了。
李司没注意这些细节,她哼着曲子上楼去了。
客厅里又剩下了我自己,我的脑子很乱,不时地对未接的那个电话进行猜测,
我猜测到了云舒、李红真、津子围甚至孙红兵,但最集中的还是与李司有关的,找
李司的人的可能性最大。虽然,李司直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可是,没被发现并不等
于永远不被发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司被发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也就是说,
如果说李司的事是一枚定时炸弹的话,时间越长,离爆炸的时间就越近。我胡思乱
想着,回卧室的时间应该在凌晨两点钟以后,而李司早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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