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之虎逞凶何时 杨司令眼里闪出了专注的表情说:“噢,啊,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你就大胆地 说下去。”朱县长把头靠近司令道:“我知道他们通匪,这把柄还在我手里。去年 上任后,我带去的手下查到冯家送到云山的八石谷子,我当即拿下,可是那冯瑞举 来县里要我放行,说是为保地方平安得留一手。我说不行,可我的人少,硬是被他 家的团练抢了过去。” “噢,啊,这样的事怎么没有上报哇? ” 朱县长顿时吓得脑门冒汗说:“报了,报了的,我那里都备了案的。可那县保 安司令是他们的人,没有办法呈报得上去。在那之后,还有人给了我一封厚厚的信, 里面有两颗子弹,那好像是冯家和云山里的土匪共通干的。” “噢……好,好。你把情况写出来,明天就交到特勤处,我会尽快处理。” 朱县长站起身来,马上立正,大叫一声:“是,长官! ”用右手敬了个响当当 的军礼之后忽然转过身来,踏着健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杨司令又叫来回龙县警察局长训示,这警察局长报告说:“获悉冯文超强奸轮 奸妇女、聚众斗殴致残八人、破坏抗战、藐视上方、扰乱治安,竟然被当地人称为 ‘回龙一虎’。可见这冯文超民愤极大,必须严查。” 这警察局长本来是冯家的亲戚,可这一番大义灭亲的报告,那自然是不得已之 不得已。可杨司令依然拉下脸说:“你能悬崖勒马知途而返,这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但是,你回去务必告诉你们的保安司令,若再执迷不悟,是要军法处治的!” 没过两天,才创刊不久的《回龙周报》就登出了一篇“回龙之虎逞凶何时?” 的头版文章。 这文章为治县安民、戡乱建国,打击恶霸、为民申冤而慷慨陈词。这文章又列 举了冯文超的种种劣迹,并以“教揉升木,冯庄焉知?”为此文的结尾。把冯家大 爷、二爷视为教唆同谋的文章一出,犹如在这回龙县里插上了一面倒冯的大旗。没 过几天,紧接着又来了重庆行辕长官公署的调令。 调令称:“据查,回龙县保安司令剿匪不力,撤职查办,以观后效。” 新任的保安司令马浩乃重庆警备司令部的一个团长,他带领了四个整编营进驻 回龙,刚到回龙就把冯庄团团围住,这些人板着脸什么都不说,只说是奉了上司的 命令。这步步为营的攻势来势汹汹,把不可一世的冯家弄得惊惶失措,吓得院里的 老小谁都不敢出去。冯家兄弟马上备了两千银圆亲自去见马团长,好说歹说要请马 团长来冯庄一聚。可马团长虽收下了银圆,却依然板着铁青的脸说:“上面有命令, 为了把兄弟们的伙食开好一点,收钱可以,如果要贿赂我,那是万万不行的!” 冯鸿举实在不知道对方卖的什么关子,只有笑笑说:“那是,那是,我们知道 兄弟们辛苦,是专门来尽情意的。” 冯瑞举刚要说话,马团长说:“现在公事太忙,你们那里就不去了。”又冷冷 的给旁边的勤务兵说:“送客。”此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冯鸿举已经感到事情严重,马上又备了六千银元由冯瑞举带了两个师爷连 夜赶到了重庆。他来到杨庄已是第二天的掌灯时分,虽一路奔波劳累却也只有畏畏 颠颠地上去通报杨庄门房。冯瑞举送进名帖,在潮湿的寒风中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门卫才回话说:“司令不在,明日请早。”此时还只是初冬,第二天天还没亮,冯 瑞举就穿了一件厚大的棉袍,与张师爷和吴师爷提着装钱的布包,揣着两手在门外 等候。等了多时,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大门里出来,冯瑞举马上过去拦在车前请安。 刚想开口说话,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个副官,只见他什么话也没说,猛然就给了冯瑞 举两个耳光。冯瑞举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打了一个踉跄,不由得眼冒金星耳根发 麻。两个师爷还没有把冯瑞举扶起来,那黑色轿车就已经开走了。旁边的卫兵 走上来说: “我看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实在不懂事,你们是在阻碍军务,马上就可 以抓去关禁闭!” 这冯瑞举虽是圆滑世故的人,可从来没经过这等倒霉的场面。他直接来杨庄, 本是不想惊动城里的各方朋友,多少给冯家留点面子。可这杨司令没见到就挨了这 几个巴掌,这巴掌非同小可,不仅有辱往日的斯文,那冯家的威风自然也早被扫尽, 这老脸也实在没地方放,顿时就气得晕了过去。两个师爷扶着他回到旅馆躺了一天, 三个人都只有唉声叹气。冯瑞举实在想不出办法,还是只有撑着老脸走别的路子去。 第二天,冯瑞举去找了重庆商会的蔡少昂。这蔡少昂是回龙县人,以前还曾经 向冯家借过钱,而现在已经是重庆城有头有脸的副会长了。 蔡少昂听完此等来意,顿时脸色发白地说:“你们怎么这么不走运,竟然惹到 杨司令的面门上了? 这杨司令如今镇守一方,已不比前几年好说话喽。现在又是整 肃时期,兄弟实在难以出面,还望老哥体谅才行。” 冯瑞举一再哀求道:“我这次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望会长给我指个路子, 出个主意,说和说和,我冯家今后定当酬谢。” 蔡少昂无奈道:“我家二太太和司令的六姨太还有些往来,不过只是打打麻将 而已,我看那麻将场上的事……说穿了,就是去送些大洋。现在办事比以前难喽, 不送钱,那就不好说下面的事情。” “好说,好说。”冯瑞举慌忙拿来布袋,从里面摸出了几札银洋,战战兢兢地 摆到桌面上。 他感到这寒湿的空气仿佛顿时闷热起来,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觉得摸 上一札银洋就像摸着了一团炭火,烧得心里咯吱咯吱的。他一连摸出了二十札银洋 才说:“这里先拿两千银洋,要是不够以后再说。” 蔡少昂斜眼看了看冯瑞举,觉得那长了几根胡须的瘦脸虽也带些笑容,可那紧 绷绷的肌肉特别难看。他又斜眼看了看布袋,估计那布袋里的银圆还没拿出一半。 蔡少昂心想,这些县里的财主真是些狗儿乡绅,土得有滋有味的,已经是这等大事 了,两千大洋怎么拿得出手? 可 他嘴里却说:“行了,行了,她们那些婆娘,只是玩玩而已。”冯瑞举托了蔡 副会长说情,多少总算有了点希望。那两个巴掌实在打得他头脑发懵,第二天就拖 着病歪歪的身子赶回县里去了。 自此,冯庄上下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焦急地盼着蔡副会长那边的消息。哪知冯瑞 举回来不到三天,县里法院的传票就送到了冯庄。 传票称:传冯文超:兹有回龙县双凤乡人冯文超于民国三十三年九月强入民舍, 强奸民女宋淑娟,打死其父宋汉臣。民国三十四年二月强入民舍打伤王成富并强奸 其妻王张氏。经本法院调查,人证物证俱在。特传冯文超于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十 三日到庭候审,若不到庭,法院当通过警察局缉拿归案,送交上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