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朱丽叶(2)
" 你这样想太苦自己了。" 我说。
" 从我有这些想法开始,我已经苦了十几年了。我从小多病多灾,有了远大的
抱负后,我开始努力锻练身体,在学校跳马时阴部受伤,主治医生是位女大夫,她
很喜欢我,说我聪明能及时用卫生巾给裹起来。医生说不影响以后结婚生子,但我
心里仍有点顾虑。我喜欢胖男人,在马克怀里很舒服,那感觉温暖有安全感,就像
在冷酷的世界上有一个泊位的小码头。" 马克就是她在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当大厨
的德国男友。他称呼她My little girl (我的小女孩),也有时叫她我的爱人,
我的甜心,我的香肠,我的小动物,每次称呼不一样。也许她是占有欲强烈、自私、
有野心,可她终归还是个女人。
" 我打小就知道外面有多好,我想远离那儿,我痛恨那地方,我痛恨贫穷。所
以我现在也不愿和人提起我的家乡,我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等有一天我有钱了,
我要带着我的父母。" 凤阁说。
我想正是因为倾听过刘凤阁的诉说,所以我理解她迫切的心情,她紧紧攥住心
中的坐标绝不放弃。有时候我们不能用自己的道德尺度作为丈量别人的标准,不同
的天性和人生经历造就了我们不同的价值取向。
凤阁说城市里的人都在许诺,都在开空头支票,想要空手套白狼捞取什么。
凤阁说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幸福。
贾珂新近交的美国男友丹尼尔邀请与她同屋的女孩吃饭,虽说爱情不能物化,
不过从物质的投入能看出男人对女人的重视程度。有个台湾笑话说的是一个女孩应
男友的邀请去餐厅吃饭,女孩问男友你爱我有多深?男友看了眼菜谱上的价目表说,
我爱你比炒饭多比龙虾少。丹尼尔问我们是去硬石吃西餐还是去北京饭店的澳拜客,
看来他挺把贾珂放在心上。
丹尼尔将在中国学半年汉语,原先在美国做计算机方面的工作,贾珂认识他的
当天晚上就留宿在他的酒店房间。
有些外国男人和中国男人的想法不同,第一次见面就和他一起过夜,他不会觉
得你很随便,他会认为是激情是他自身的魅力在起化学作用,他不在乎你的过去,
更在乎现在此刻,不会认为你第一夜便和他上床就看轻你。
不过绝大多数外国人就像与黎丽亲昵过的荷兰小伙,只是为自己记忆添加点新
鲜的内容,一个可爱的东方女孩,对他也许只是意味着相册里多张女性的照片罢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贾珂的第几位男友请我们吃饭,曾有一位韩国人,请我们在萨
拉伯尔餐厅吃完韩国风味的烧烤,还邀请我们去他住的地方聊天。在她韩国男友下
榻的国际艺苑皇冠酒店里,贾珂就坐在韩国人的两腿之间,做幸福状地把头靠在韩
国人的胸前。
贾珂又有两宿没回来,中午回来取东西时,正好我独自在屋里。
" 我们就像弹簧,太具有伸缩性和承受力。" 她边爬上床铺边说," 一方面穿
梭于五星级酒店、西餐厅、酒吧一些高档场所,另一方面每晚却要睡到违章建筑里,
黎明的歌里还唱世上不只一张双人床,可我们一张没有。"
" 所以你就在星级酒店里给自己找了张流动的大床。"
" 我就喜欢你这点,外国人很直接,有什么想法会当面说出来,中国人喜欢当
面顺着你的意,背后议论人。可你不这样,你很有个性,会站在自己的立场,把你
的看法坦率地告诉对方,及时地给对方忠告,甚至说出对方不爱听的话,这也许就
是为什么许多人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向你诉说的一个原因吧。"
我愣住了,我以为自己撩开幕布一角在不被察觉地窥视别人,其实别人也在观
察你,生活有时就如卞之琳那首小诗所言: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
看你。
贾珂说:" 如果有男人是我喜欢的,看着舒服的,我又有那份需要,我觉得没
什么。我也想飞,可是我没有什么资本做翅膀,不过我悟出个道理堕落和飞翔的滋
味同样美妙。听我的,那些知道做坏事的乐趣和好处的人不会轻易告诉你,别让自
己活得像个蜗牛,这样下去你只能成为老处女。看现在的我,你想不到吧,我原本
是个像假小子似的女孩,是这份工作改变了我,我遇见的外国男人改变了我,真正
发现自己是个女人,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
在陌生的城市,人都有倾诉的欲望,接下来不知她要讲出什么,我可不想听什
么床上秘笈,于是打断她的话。
" 可是飞翔、上升时你会遇到好运、幸福、成功、爱情及其他美好东西,在你
缓缓下坠时,又有什么把你接住呢?"
" 你以为飞上云端,你就不会年老色衰、就不会死去?"
" 但毕竟与许多美好的事物共舞过,尽情尽性的活过。"
" 我活得也很快活,也很尽情尽性。你以为飞起来那么容易,那就张开你的翅
膀扑腾两下,如果你有翅膀?" 她学着小鸡扑腾翅膀的动作,咯咯地笑着。
在她的嘲笑声中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木板床上,望着上铺木板反面斑驳的污迹,
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首台湾诗人杨碧云的小诗,它大概是说:小时候,寂寞是一
本书,它不懂我,我也不懂它;长大了寂寞是一只小狗,它会来抓我,而我也会跑
;现在,寂寞如小猫咪的脚印,深深烙在我的心上。我现在知道那烙在心上的不是
寂寞,是孤独。我在大连时寂寞过,但那时你会觉得寂寞坐在你身边,只要你起身
走掉就会摆脱它。而孤独与你是否置身在人群中无关,它刺入骨髓,就在你的体内,
和你融为一体,你无法与之一分为二。
因为我童年的经历,我变得孤独,我交往的朋友也都是全班甚至全校最孤僻的
女生,她们的天生孤僻也决定了我们的友谊出了校门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当别人伸
出友谊之手、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会扑过去。只为那一点点友情的预兆,像飞蛾
扑火一样,这也使我容易受到伤害。虽然我现在调适好自己,恢复了快乐的天性,
但我的生命中太缺乏朋友了,这也是我容忍林林种种毛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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