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亡魂鸟(20) 维娜突然站住了,望着郑秋轮。她的眸子在黑暗里放亮。她好一会儿才隐约 明白郑秋轮的意思,默默点头。两个人沉默着,走回农场。风越来越大,维娜冷 得直哆嗦。郑秋轮整个儿搂着她,不时又腾出一只手来,在她脸上搓着,搓着, 想让她暖和些。他手忙脚乱的,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 郭浩然让维娜不明不白地害怕,他身上散发着某种气息令人不安。维娜一直 没有写入党申请书。郑秋轮说你不写也好。 很奇怪,寝室的女伴们突然议论起郭浩然的是非来。平时大家本来是很忌讳 说领导长短的。慢慢地维娜就听出来了,她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们并不说得 很明朗,又总是零打碎敲地说。听得多了,维娜就知道些郭浩然的事情了。大概 是说郭浩然原来在部队走得很红,很年轻就当上了团长,还娶了首长的女儿。这 人一肚子花花肠子,见了漂亮女人手就痒,忍不住想撩几手。有个漂亮女兵被郭 浩然弄到手了,还打了胎。郭浩然老婆知道了,吵得天昏地暗,之后就同他离婚 了。他本来就是靠岳父上去的,老婆离开他了,就没了这个靠山,他在部队就待 不下去了,于是转业到农场。但他是狗改不了吃屎,见了漂亮女人就想上。 戴倩好像什么事都是她自己见到过的一样,说:“郭浩然原来那个老婆,别 看是高干子弟,丑得雕匠雕不出,画匠画不出。他想当官,老婆丑就丑吧,将就 着算了。但是那女人丑得也太离谱了,他见了漂亮女人就犯毛病。” 维娜吓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不知女伴们是怎么看她的,八成以为她不是个 好货,勾引了郭浩然,才混到办公室去。她们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她别得意, 无非是落到个流氓手里。 那个冬天,维娜感觉特别冷。几乎每天夜里,她们都会说说郭浩然。郭浩然 的烂事儿说得差不多了,她们就说这个人的长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到40岁, 就像个老头子了。 天气太冷了,又老是寒雨潇潇,郑秋轮也不怎么去别的农场玩了。晚饭后, 他俩就老是穿着雨靴散步。到处都泥泞不堪,走上几步,靴底就粘上厚厚的泥巴, 甩都甩不掉。本应轻松的散步,就成了艰苦的拉练。可她还是天天拉着他出去走, 不愿待在宿舍里听那些风言风语。 她问郑秋轮:“你了解郭浩然吗?” 郑秋轮说:“听到过很多说法,但道听途说的事,我不会作什么评论。” 有天夜里,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蔡婆婆家门口了。“蔡婆婆,在家吗?” 郑秋轮喊道。 不见人回答,两个人就想往回走。忽听蔡婆婆喊道:“小郑和维娜吗?进来 坐坐吧。” 屋里没有灯,郑秋轮手牵着维娜,摸了进去。蔡婆婆搬了两张小凳子,递给 郑秋轮,说:“你们坐吧。” 郑秋轮这才听出蔡婆婆有些鼻塞,问:“蔡婆婆,您病了吗?” “没有啊。”蔡婆婆叹了声,“今天,是我那死鬼的祭日啊。” 郑秋轮和维娜就不说话了。蔡婆婆也只是轻轻地叹息。今晚没有下雨,只有 冷冷的风,吹得屋顶的茅草嗖嗖的响。远处传来那不知名的鸟叫,凄切、苍凉。 维娜很想知道那是什么鸟,叫声如此令人毛骨发怵。 “我那死鬼,突然让人带信,说要回来了。”蔡婆婆哭着,“我在湖边望呀, 望呀。船过去一条又一条,就是不见他的船。天黑了好久了,我还坐在湖边。我 就听见了亡魂鸟老在我耳边叫,就害怕起来了。亡魂鸟,只要天一黑,它就叫。” “亡魂鸟?”维娜问。 “你听听,”蔡婆婆停了停,“像哭一样,这就是亡魂鸟啊。” 维娜突然浑身发麻,打了个寒战。那就是她听着就想哭的鸟的叫声。蔡婆婆 不哭了,鼻音却越发重了。 “后半夜,我回到家里。有人上门说他的船翻了。”蔡婆婆又哭了起来, “那天也像今天,没有下雨,风也不算太大。他再大的风浪都见过,又是个水鹞 子,谁想到他会死在水里呢?” 蔡婆婆揩了把眼泪,又说:“难怪那亡魂鸟,叫得那样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