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我骗你干什么 31 我送阿盼回宿舍后,走到我们楼下。我计划回到宿舍刷牙、洗脸,听一会儿最 新一期的《疯狂英语》,之后老老实实睡觉。 生活可真充实呀。我乐滋滋地想。 “突突。”有人在楼上叫我。 我仰面四处张望,黑暗之中找不着人影。 “这儿呐,这傻逼。”我顺着声音看见“北京”。他光着膀子穿一大裤衩,乐 呵呵冲我笑。旁边站着山哥,手里端一个“太空杯”。 “干什么呢?”我大声问,“又在谈人生?” “你丫也太不够意思了,找到女朋友就不理哥们了。快上来,我俩正谈人生呢, 就缺你了。你丫这两天净缺席。” 我低下头嘿嘿直笑,从管楼的阿姨那儿买了瓶“雪碧”,直奔“北京”宿舍。 他就住在我对面。 “女朋友找到了,有什么新的想法?快,快说一句关于人生的感悟。”“北京” 从我手里夺去喝剩下的“雪碧”,猛灌几口后,交给山哥。 “有什么感悟呢?”我搓了搓手,“女人这东西,哎——” “好,快说。女人这东西怎么啦?” “哎——女人这东西,实在是没法说。”我老老实实说。 “北京”和山哥大失所望。 “人生——”山哥拉长声音冲着黑暗的天空说,“是一杯苦酒。” “快别丢人了,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是这老掉牙的一句话?”我推了他一把, 接过喝空的“雪碧”瓶子。 “昨天去没去英语角?我怎么没见你?”山哥问我。 “昨天没去。” “怎么,找到女朋友之后再不花心了,再不到英语角找姑娘解闷了。”“北京” 气运丹田,使劲朝楼下啐了口唾沫。 “你小子别乱说,小心坏了我的名声。”我认认真真地说,“我现在可是有家 室的人了。” “哈哈,有家室的人了,有家室的人了。”“北京”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我骂 道,“你丫就是个文痞。” “流氓,什么文痞。”山哥反驳道。 “你小子少胡说。你不就是跟女朋友分手了吗。”说实话我是生气了,“你不 要被一个女人甩了就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你不要被一个女人甩了就恨天下所有的女人。”“北京”重复我刚才说的话, 大笑。 “什么甩不甩的?是感情破裂,懂不懂。”山哥的脸涨得通红,急忙辩解。 这时一对情侣从远处缓缓走来。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女的穿的白裙子。令人惊奇 的是女孩长得竟然比男孩还高。两人在一个十字路口依依惜别,拥抱、然后吻别。 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白天的时候女生在楼下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有的男生吃 完饭专门站到阳台上观看,据说居高临下,可以看得到姑娘的乳沟。“北京”和山 哥看见过多次,在宿舍里四处宣扬。惹得众人眼红,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 曾恳切地告诉两人,下次碰见这等美事一定要通知我。两人满口答应,但是从未实 现诺言。 “别理他。”“北京”搂住我的脖子说,“这小子自从和女朋友分手之后,就 越来越变态了。给我说,上床了没?爽不爽?” “你胡说啥?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女孩可是正正经经的。她以前没谈过男朋 友。” “别装逼了。给谁说谁信呀。这年头——”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光说上床,在哪儿上呀?” “上旅馆、租房子、在公园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多了。你哄得过谁呀。” 山哥在一边一直冷笑,一言不发。 “真没有。我骗你干什么。”我急忙辩解。 “摸了没?” “摸哪儿?” “乳房呀。大不大?” “没,只摸过手。”我又加了句,“还有胳膊。” “亲嘴呢?该不会连嘴都没亲过吧。” “还没有呢。”我心里感觉受了莫大的委屈,没吃着羊肉还惹了一身臊。 山哥听后像狼一样朝夜空中大吼一声,又使劲朝楼下啐唾沫。 “北京”回头看看山哥,绕着我仔仔细细端详,好像在观察一只怪物。之后把 我往出推:“走走走,你丫别混了,别混了。” 我一边往出走一边说:“你干什么呀你。” 山哥在背后又冷笑起来,阴阴地说:“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哈哈哈哈。” 32 山哥后来越发不正常。他本来就沉默寡言,现在更加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站 在那里发呆。旁人走到跟前就斜眼相看,满眼的鄙视。有时候滔滔不绝,在我和 “北京”跟前发表演讲。演讲之后一如往常,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他愈发形容憔 悴,成月成月不洗澡、不换衣服。成绩下降,面临所有课程都重修的危险。 山峰在高中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两个人家境都比较贫寒。高考之后,山峰考 到西安,他女朋友考到兰州。女朋友家里供不起她上学,她大部分费用都由山峰提 供。有一阵子山峰一星期有五天晚上都干家教,大部分钱都寄去兰州。写信是他生 活中的大事。他写信时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样子让人看了想笑。我有一次无意之 中看了他写给女朋友的信,肉麻的不得了,且颇有文采,但是写得有点酸。让人不 敢相信是出自山峰之手。每次他女朋友从兰州来都要向我们借钱,然后就再也见不 到他的人影。后来他写信女朋友久久不回,打电话又总是没人。他痛苦万分,终于 在西安呆不下去,一天晚上向别人借钱去了兰州。到兰州之后,她们宿舍没人,教 室里也没人。终于他女朋友的舍友告诉他,她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搬出宿舍和别人同 居。 山峰从兰州回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女朋友叫他山峰。 他给他女朋友起的昵称是“小屁股”。 一天晚上宿舍只有我一人。我斜靠在床上记日记。他走进我们宿舍来回踱步, 旁若无人。然后像一根木桩子站在我跟前,一言不发。我问有事没有,他也不说话。 后来对着我开始演讲。我偷偷将其原话记下: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首长好,为人民服务。” “我要向这个世界告别,我要上天堂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属于 我。敢问路在何方?I don ’t know. 哇,我疯了。哇,我要去死。老天,快来收 我吧。人活在世上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算体会到了。How terrible it is. 太 可怕了。哎呀,太可怕了。我该何去何从呢?Who can tell me? 我的路在何方? 啊,如果我疯了,那该多好呀。或者我死了,更好啊。我感到无比孤独。我感到我 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啊,太可怕了……” “阿盼妹妹多漂亮。你整天写来写去有个屁用?女孩子要多陪陪嘛。Fuck!整 天在这里写来写去能写出金银财宝?你再这样写下去前途就没有了。每天就知道写 呀写个不停,就不知道干点别的事?” “这个世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我就不明白。谁明白谁来告诉我,好不好?” “衣服乱放,简直是无可救药。地也不扫,脏兮兮的。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健康 成长吗?能不生病吗?” 他最后拍拍我的肩膀,认真地说:“好自为之。” 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不是我瞎编的。这是真的。 33 一天晚上我吻了她。那时我俩刚开始不久。 我对此至今仍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我四点多钟回到宿舍。刚上完两节体育课,我们在学校的游泳池里踢足球。学 校正大搞基础设施建设,我们没有场地踢足球,只好被分配到游泳池里。我们这个 班里的都不爱运动,所以三人一个球,围成一个小圈练习传球。踢球的时候游泳池 边上有一班姑娘在练习健美操。她们身穿健美裤,多为黑色,在音乐声中蹦蹦跳跳 充满活力。我们精力哪能集中,经常接不住对方传来的球。我的眼镜差点被踢碎。 后来体育课结束,等我有机会看清她们的真面目时,结果大失所望。走在路上,我 想起“北京”曾经对我说的话。他说,姑娘嘛,漂不漂亮都无所谓,只要条儿好就 行。灯一关,还不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躺在床上把从楼下阿姨那里买来的“可乐”喝干,瓶子放到书架上。脱下运 动衣、运动裤、运动鞋,体恤、牛仔裤、皮鞋。阿强刚一脱鞋,宿舍里顿时奇臭无 比。我打了个喷嚏来到阳台上,看准备下山的太阳。楼下围墙上开的洞已经被堵住。 以前我们经常从这洞里出出进进,或看通宵录像、或上通宵网、或者在心情烦闷的 时候喝酒。我在喝酒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再见面的时候就不再理我。我朝楼下吐了口 唾沫,看着它作自由落体运动,就想人要是这样运动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这时阿 强喊我叫接电话。我往里走的时候问他鞋换完了没,如果没换完我拿手机再回过去。 他说换完了。 是阿盼打来的。打说待会儿一块上晚自习吧。我说妈呀,我从来就不上晚自习。 我一见旁边坐着人就生气,就不想学习,就想和别人打架。她说,反应这么厉害, 你该不是得了“晚自习过敏症”了。那就算了吧。我说去吧去吧,你叫我去我怎么 敢不去呢。她听了似乎很高兴,说那好吧,要不我们今天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吃 完饭一起上自习。我本来不想让她请客,但是没说出口。我说好吧,半个小时之后 你在你们楼下等我。 我到水房洗了洗,回来收拾书包。书包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用了,上面落了一 层土。我用抹布擦干净,往书包里胡乱塞了几本书,有《单词10000 》、《英语报 刊阅读》,还有本哲学方面的书。我想了想,把皮鞋脱下,换上拖鞋。接下来取出 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剩下来的二十分钟我躺在床上小睡一会,中间还做了段小梦。 只是睡醒的时候已经记不起了。一看表,已经过了说好的时间,我提起书包就往楼 下走。本来打算把手表朝前拨一拨,但是想一想,觉得没这个必要。 阿盼在女生楼下等我。我远远地和她四目相对只是想笑。她也没问我为什么迟 到了。我问是不是等了好长时间了,她说没有,也是刚刚来。我问她下午上什么课, 她说下午上《马克思主义哲学》。我问她是不是李老头讲的,她回答说不是。我说 我觉得就李老头讲得还行,其他人只会照着书念。她问我想吃啥,我说随便。她说 你尽管说吧,今天我请客。我说真的随便,我这人口粗,要不你请我吃顿油泼面也 行。她说那就吃米饭吧。 我们来到食堂里,找位置坐下,接下来看见奇异的场面。两个年轻人,一男一 女,只买了一块牛肉饼,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腾腾将牛肉饼吃净,之后相互 搀扶、步履蹒跚地离去。这男的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喜欢在人群里和女朋友亲热, 在大庭广众之中喜欢大谈自己性能力的傻逼。我没吃几口就吃着一颗小石子。我把 满口的饭一股脑吐掉。她笑吟吟递给我一张纸手帕。这时食堂的师傅在喇叭上大喊, 说为了体现大学生的新风貌、新素质,我们学生食堂从今天起就不再有专门的服务 人员清除碗筷。同学们吃晚饭之后请自觉将碗筷送回指定地点,谢谢大家合作,希 望大家吃好喝好,期末考出优异的成绩,向祖国和人民汇报。阿盼说,这下他们不 要花钱雇人收拾碗筷了。 我在吃饭期间告诉她一件滑稽可笑的事情。我认为这件事很可笑,但是她听后 没多大反应,只是迎合地笑了笑。我告诉她有一次我来这儿吃饭,木牌子上写着两 荤一素的套餐是四块钱。可卖饭的师傅给我打了一小份豆芽、一小份韭菜肉丝、一 小份虎皮豆腐。我看后疑惑不已,指着虎皮豆腐问师傅,不是说两荤一素吗?师傅 不耐烦地说,这是荤的,懂吗,现在的大学生,唉,怎么连荤素都分不清了?后边 的快点。两荤一素,快来打! 阿盼吃饭很慢,动作轻柔,如同纺线,叫我不得不提醒自己放慢速度。加上她 间断地给我说话,吃一顿饭要一个小时。她说她们宿舍有一次得了四张音乐会的票, 那天晚上大家都有事,于是她们社长在食堂前面贴了份海报,说现有音乐会的票四 张,愿意以新鲜瓜果交换者请打以下电话号码。后来有很多人打电话,还有研究生、 博士、读 MBA 的大公司的老板,大都不怀好意,邀请她们出去吃饭,或者去什么 地方玩。我听了之后心里怪怪的,但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