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茜打电话来,提出分手 78 是的,你也许也看得出,这样的日子挺好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但是——有 一天,陈茜打电话来,提出分手。 那是平平常常的一天。那阵子已经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每天只花很少的时间写 东西。除此之外,就是死记硬背老师们划的重点。我对这种做法简直是烦透了,但 是没有办法。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而只能试着去适应它。 我在看书看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有时候会想,快要放假了,我和我的陈茜要分 开一段日子了。 我正在看书,陈茜来电话了。我都做好了她像往常那样问我你想不想我然后我 就说想肯定想的准备。但是—— 她说:“突突,你正在干什么?” 我说:“我正在看书,等你回家吃饭。” 她说:“突突,我爱你。” 我说:“我也是,我也爱你。” 她说:“突突,原谅我吧。” 我说:“原谅你什么?” 她说:“突突,你不要恨我,原谅我。” 我说:“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吧。” 她说:“前天晚上我没有回来。” 我说:“你今天怎么啦?你是没有回来,可是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有怪你呀。” 她说:“那天晚上,我睡在 Sam 的房间里。” 在谈话的结束。 她说:“突突,我心里知道,我爱你爱得很深很深。我只是喜欢Sam ,而且只 是一种朦朦胧胧说不上来的喜欢。” 我没说话。 她说:“突突,对不起。” 我听见她哭了。我们就把电话挂断,忘了是在什么时候。 我看过一份材料,说是科学家做两种实验。前一种是把一只青蛙投入滚烫的开 水中,青蛙会在瞬间奋力跳出,跳出之后很快就恢复过来。后一种是放一只青蛙在 凉水里。它在里面悠然自得。科学家偷偷慢慢把水加热,青蛙毫无察觉。等到察觉 时为时已晚,它已经没有力气再跳出来。 但是,我宁可做那只再也没有力气跳出水面的青蛙。我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了,这种巨大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如果陈茜对我一天天变得冷漠,然后在两人的 关系再也维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对我说:“突突,咱俩分手吧。”那时,我可以心 平气和地接受。但是,事实不是这个样子。那两天,她像从前那样到楼下买鲜牛奶, 和我一起复习功课,一起去吃烤羊腰,替我洗衣服,晚上逼着我锻炼身体,往脸上 涂抹她的化妆品,光溜溜地去拉灯,看我写的小说…… 我快要发疯,但是毫无办法。 事情大概是这样发生的—— 我介绍她跟Sam 学《圣经》,实际上是练习英语口语。学习的地点有时候在Sam 的留学生宿舍,有时候在我们学校里的花园,有时候在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时间 一长,Sam 对陈茜有意思了。原因有多方面的,可能这个美国人真心喜欢陈茜,可 能他在中国远离家乡寂寞难耐。于是这美国人开始请陈茜出去,有时候去吃饭,有 时候参加外国留学生开的party ,还干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而陈茜对那美国人也 略有好感。 那天晚上,参加完party 后,Sam 请陈茜来到留学生宿舍。两个人都喝了点葡 萄酒。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猜想是外国人对陈茜动手动脚,陈茜反抗了,但是没有 成功。于是将错就错,两人云雨一场。之后,陈茜为了不让我担心,给我来了电话, 说她晚上有事,就不能回来了。之后,可能外国人给了陈茜承诺之类的东西,我就 不得而知。陈茜思前想后,觉得分手对两个人都好。 对于这件事情,直到现在我仍不愿多说,原因大家都清楚。只是,后来—— 后来,我在路上碰见了Sam ,他对我很热情,和从前一模一样。还是他妈的外 国人看得开。我曾经计划叫几个人把这家伙狠狠收拾一顿,还详细制定出几份行动 方案,但是越来越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碰见他时,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显得慷慨大方。不能丢了中国人的面子啊。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想起了一百多 年前打了胜仗还要割地给外国人的清朝政府。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后来,Sam 回国去了。陈茜照样呆在中国,也不知道外国人给陈茜许的承诺实 现没有。 再后来,陈茜主动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聊天,但是我敢肯定, 如果我邀请,陈茜还会回到我的小屋里。但是我没有,我不能坦然面对已经发生的 事情,我伤自尊了。 再后来,我和陈茜失去了联系。有时候,我会在寂寞难耐,或者欲火焚烧的时 候想起她。 79 和陈茜分手之后的某一天,我打电话给罗马,告诉他所发生的事。他想了想说 :“我过去吧。”我说:“好吧。”就放下了电话。我想,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们打电话的时候连再见都不用说的。我就躺在床上等他,望着天花板发呆,抽着烟, 被子被烧了几个黑色的洞我全然不知。我知道他放下电话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的。我 搬到这里之后,他总共来过两次。一次在我认识陈茜之前,一次在我认识陈茜之后。 认识陈茜之后我们很少来往,有时候通通电话。我知道他现在用他的话说就是已经 改邪归正。他成天都背着书包上自习,有时候中午都不回宿舍。他要考上海财经大 学的研究生。 罗马推门而进。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拍拍我肩膀,长叹一声,在我身 边躺下。我递给他一根烟,点上。他问我现在抽烟凶不凶。我说不经常抽,有时候 写累了,在嘴上叼一根烟,不一定点着。他问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我说说不上来, 总的来说感觉不好,可能要废了。他鼓励我说,好好写吧,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的, 而且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这么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他还笑吟吟地说,作家嘛,就 得多经历点事情,你想,你要是真跟她这么一直好下去,然后有一天娶了她,跟她 白头到老,那多没意思。这件事说不定对你有好处,而且你还要做好准备,如果你 再找一个女朋友的话,说不定还会分手的。什么事情都是两面的,有好处也有坏处, 看开点。 我听了忍不住就笑。这是我和陈茜分手之后第一次脸上堆笑。我说你不知道, 我他妈的这一次陷得太深了,我他妈的都跟她上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和我 交往的那几个女孩都脱的光光的睡在我跟前,我都忍住了。这次我是豁出去了,你 知不知道,我他妈的现在已经不是童男了。这对我是天大的创伤……我说着说着就 想哭。罗马听后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头撞在了桌子边上。 我睁大眼睛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快别酸了,占了 便宜还卖乖。我说没想到连你都这么看我,说完独自黯然神伤。他拍拍我的肩膀说, 哥们,跟你开玩笑呢,我还不了解你。还是那句话,什么事情都看开点,地球照样 转,日子照样过。我说,这些破道理我都懂,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会 这么劝你,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我们就这么聊着。屋子里烟雾腾腾,充满了男子汉的味道。 后来罗马说走吧,去我那儿吧,先不要在这儿呆了,离开这种环境可能会好一 点。于是我们锁上门,走到我们学校北门口的站台,坐402 去他们学校。 他先请我吃饭。在他们学校东门前面的一条很脏的小街上,我们找地方坐下来。 那条街上全是些破破烂烂的小商店,但是那天我在这里感受到了生活的气息。罗马 要了土豆丝、鱼香肉丝、盐煎肉,还要了一盆肚丝汤。自从和陈茜分手我第一次吃 东西。远离了那个满是回忆的伤心之处,我感觉稍好,不再那么难受。 吃完饭大约是三点钟。我问罗马现在干什么呀。他说走吧,去看录像,咱哥俩 好长时间都没一块看过录像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罗马说他们这里越来越 疯狂,什么片子都敢放,他在这条小街上吃饭的时候经常听见啊啊的呻吟声。 我们走进一家录像厅。罗马在门口买了一包“好猫”,两瓶可乐。我说,兄弟, 怎么买这么贵的烟。他说你心里有事,哥们嘛。我张张嘴,没有说话。我们找地方 坐下,在黑暗中仰望大屏幕。看了几部片子,有刘德华的《暗战》、一个日本的三 级片、英国的《四次婚礼一次葬礼》。后来听说《暗战》在香港还得了奖。其实仔 细想想觉得真好笑,香港是世界上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哪里有那么多爆炸凶杀案。 而那个日本三级片实在是没有意思,很长一部分都是姑娘在洗澡的时候自慰,把淋 浴使劲往下身喷,呻吟声不绝于耳。《四次婚礼一次葬礼》挺有意思,女主角问男 主角为什么“蜜月”被称之为“honeymoon ”。男主角好像说蜜月很甜蜜,所以有 “honey ”;新郎看见新娘光光的屁股像天上雪白的月亮,所以有“moon”。那个 女主角回忆她从小到大跟二十多个男人上床的经历时,我和罗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那一刻我好像想通了,看看人家,看得多开! 八点钟我俩从录像厅里走出来。罗马说咱俩去喝酒吧。我说算了吧,心情不好 的时候喝酒肯定要醉的。他说走吧,管他呢,我这段时间也挺压抑的,早都想找你 了。我说那就走吧。 我们找了一家卖烤肉的,要了烤肉、烤筋。我想起每星期和陈茜吃烤腰子的一 幕幕,心里一阵绞痛。我和罗马喝了八瓶啤酒。我只是埋头喝酒,猛吃烤肉。我一 边喝酒吃肉,一边告诉自己,我他妈的不能亏待了自己,怎么说也得吃饱。没想到 罗马的话那么多。他又像从前那样说他现在越来越感到脑子不好使,数学方面的学 科总是不及格,英语的单词看一遍忘一遍,早出晚归,但是整天没有一点收获。他 现在看他们宿舍的人都不顺眼,老想跟人打架……最后我俩都哭了,哭得上气不接 下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周围的人向我们这边观望,我们浑然不知。 我想我俩都醉了。罗马的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我俩顺着街道毫无目标地往前走。 罗马扭过头,满嘴的酒气,问我,哥们,洗、洗、洗没洗过头。我朝着发红的天空 大笑,说,去去,去你的,我长这么大没洗过头,你去死吧。他一脸的坏笑,伏下 身子干呕了一阵,说,我看你是写东西写傻了,洗头就是找小姐,就是找三陪。我 说,没,没有。他说那就走吧,什么事情都要经历经历。我问那要多少钱。他说听 他们宿舍广东来的说,一般最多不超过一百块钱。我身上有一百五,他身上有一百 多块钱。我就说,走吧,什么事情都要经历经历,别他妈的苦了自己。话还没说完 我就想哭。 在走进去之前,罗马反反复复告诉我,到时候一定要套上两个套,小心感染上 什么病。看来他还没有完全醉。 接下来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多讲。后来我和罗马在一起闲聊的时 候,我们也很少提到这件事。 在二楼。二楼有许多小包间,包间有大有小。因为我们是两个人,所以进了一 间稍微宽敞的包间。在我们刚上楼的时候,一个脸色粉白的小姐从包间里探出头来, 她手里提着吊针。我当时还特意看了药瓶子,记不清是氨基酸还是青霉素。 后来老板娘带来两个姑娘。她们个子都挺高,瘦瘦的。她俩一进来就坐在我和 罗马怀里。我和罗马跟她们两人聊天。我记得她们说一看我俩就知道是学生。后来 我们唱歌。我不会唱,傻傻的给他们鼓掌。两个姑娘很能唱,也唱得不错。罗马唱 了《我是一只小小鸟》,还有几首,都是赵传的。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得更好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 后来她俩又坐在我们怀里,用腿蹭我俩的裤裆,还别有用心地做了些别的小动 作。我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了一会儿乳房,但是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想法。和她 说了一会话,就躺在沙发上睡了。罗马也是。 早上,扔给她们两百块钱,我俩走了。 我回到家时发现陈茜已经拿走不少东西。我在屋子中央站了不到五分钟,锁上 门准备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