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第二章暗杀刑罚(44) 土镇牌九耍得最好的,是黄姓人家三少爷,大名黄吉三,二十多岁,成天无 所事事,不是东游西逛,就是到十三楼没日没夜地喝酒,玩窑姐儿,推牌九。黄 姓人家本来是有家规家法的,祖宗代代传下的,严禁赌博,嫖娼,违者严惩,惩 处那都是非常严厉的。不过这些家规家法对于三少爷来说根本就不管用。黄姓人 家三少爷黄吉三第一次到十三楼玩窑姐儿,可把白姓人家窑主儿给吓坏了,哪里 敢让他进门啊,要是被黄姓人家老爷晓得了,拆了十三楼事小,只怕还要拆了他 白姓人家的骨头啊。黄姓人家三少爷冷笑着问白姓人家窑主儿,晓不晓得四少爷 刚刚死去?白姓人家窑主儿不明那话什么由来,茫然地点点头。黄姓人家三少爷 阴冷着目光说,既然晓得四少爷死了,就应该晓得这黄姓人家老爷早晚就是我的, 这土镇也早晚就是我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拆了你的十三楼,再顺便拆了你的骨 头么? 白姓人家窑主儿想到了个两全之策,一边让黄姓人家三少爷进楼,由他玩耍 去,一边亲自忙不迭地去黄府,当面呈告黄姓人家老爷…… 黄姓人家老爷将三少爷抓到惩戒所,责令杜登天当众将其鞭挞一顿,然后让 他跪在乌龟背上悔过。自己则爬上那只刚刚被雷击掉了碑的老鼋背上跪着,算是 对自己教子无方的惩罚。可就在黄姓人家老爷颤巍巍爬上去,刚跪下时,黄姓人 家三少爷一个筋斗摔了下来,面色青紫,气息奄奄。黄姓人家老爷吓坏了,瞪着 杜登天。杜登天捋开黄姓人家三少爷的衣裳,示意他看。黄姓人家三少爷身上并 没有多深多重的伤痕。 我抬手高,落得轻。杜登天嗫嚅说。 黄姓人家三少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也不晓得请了多少郎中和医生。 最后还是武姓人家端公一把叫魂米才搞清楚,三少爷是受了惊吓丢了魂魄。武端 公带着他的一帮子徒子徒孙,外请了一帮子道士和尚,还叫了基督院的洋和尚过 来,大家念经的念经,画符的画符,忙碌了整整七天七夜,黄姓人家三少爷的魂 魄这才恢复全了,起了身,下了床,开始吃饭,喝酒。 这天中午,白姓人家窑主儿正躺在床上偷偷地吃鸦片,听下人在外头吆喝说 黄姓人家三少爷又来了。白姓人家窑主儿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叫人好生招呼三少 爷,一边穿上褂子就往黄府跑。黄姓人家老爷听了禀告,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 说,由他去吧。 于是黄姓人家三少爷就这么成了十三楼的常客。先是玩窑姐儿,窑姐儿玩腻 了,黄姓人家三少爷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耍玩意儿,比如投壶,掷色子,推牌九。 最后,三少爷就只玩推牌九了。三少爷在推牌九方面确实有天赋。白姓人家窑主 儿只跟他一说规矩,他一下子就懂了,而且上场的第一把就赢了钱。 黄姓人家三少爷从来都是跟黄姓人家老爷要钱,要钱的滋味可不好受,挨骂, 被训斥,缺斤少两,一肚子的窝囊气。他没想到自己靠耍耍牌就可以赢到钱,而 且是大笔大笔的。黄姓人家三少爷兴奋得很,仿佛自己拿到了一把开启宝库的钥 匙,因此就疯狂地喜欢上了推牌九,膏药一样黏上了牌桌子。这样的好形势没有 维持多久,黄姓人家三少爷就开始输钱了。赌桌上不分尊卑大小,能者就赢,赢 者为大,这个道理三少爷当然懂,而且还很认这个理儿,所以表现得格外爽直和 大度。不就输了吗?不就没钱了吗?没钱就给白姓人家窑主儿借呗,不管翻不翻 得了本儿,到时候都双倍奉还。白姓人家窑主儿起初答应得还爽利,只要三少爷 一开口,黄金白银马上就递到了他手里。后来他再开口,给倒是要给,只是迟缓 了许多,还不够数,说借一百,只给五十三十,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最后, 白姓人家窑主儿干脆摊摊手,哭丧着脸说,爷爷,我的十三楼都快被你输干净了, 哪里还有钱给你啊?没办法,听着骨牌的哗啦声和那些耍牌的吆喝声,黄姓人家 三少爷只觉得心慌得厉害,手痒痒得不晓得往哪里搁。于是,他就跟那些窑姐儿 借,说不管翻本不翻本一定三倍奉还。窑姐儿们爽利地拿出钱来,说这些钱来得 不容易,都是些皮肉钱,指望人老花残的时候靠这些钱有个余生,央求黄姓人家 三少爷一定小心些,千万别给输了,断人生路。 那些耍牌的大都是行船到土镇寻欢的外地人,他们是十三楼的常客,和黄姓 人家三少爷在牌桌上也往来了些时日。见黄姓人家三少爷拿了大把的银钱来,先 是万般感激,说承蒙他相让,往日输他的已尽数赢回,就没必要再耍了。三少爷 以为他们瞧不起自己,生气了。那些人说,哪里是瞧不起,只是他已经输得够多 的,嫖情赌义,实在不好再赢他了。三少爷大怒,说,你们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嘛,未必我牌技太差,不配和你们耍?那些人赶紧说,哪里话,哪里话,爷爷牌 技一流,只是最近手气太背,时运不济,最好歇息些时日,再耍不迟。三少爷把 钱往桌子上一丢,坐上去。那些人为难了,说,爷爷你也晓得,这上了牌桌子, 就是要论个输赢,你的手头本来已经不宽松,叫我们不敢下手,不是耍些憋屈牌 么?三少爷圆瞪了双眼,一拍桌子,喝道,我黄姓人家万贯家产,未必还怕输这 些个小钱?那些人说,钱都在黄姓人家老爷手头,你回去要钱,只怕皮肉又要吃 紧。三少爷冷笑道,现在的时日已经大不同以前,你们就别操这份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