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不和你乱讲了……凯撒……你今天没有出去采访吗……”“我不用走的…… 你看……地球在动……”“……这么说……你下次来见我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坐 车……等地球动就可以……” “下次见面”?她是在对自己应该主动邀请她作暗示吗? 妈妈在厨房里剁着什么东西,嘭嘭嘭乱响。 “你在家里……你在干活……开始做饭了……” “是我妈妈……她可能在准备……” “那我不和你讲了……你去帮她做点什么……凯撒……对我说‘再见’……” “抱歉……我不会说的……‘再见’这个词给我的感觉好像和‘永别’的区别 不大……我没有勇气说出来……请原谅我的懦弱……” 嘿!我真是我妈的儿子,连年轻时我爸追我妈时说过的话,都应用得如此自如。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说不定一会儿你就能见到我了……谁同谁会永别…… 谁同谁又会相遇一辈子……只要相聚时大家都能够开开心心……不留遗憾……即便 天涯也将若比邻……”上一句是“说不定一会儿你就能见到我了”,也就是说,她 的心里也希望见到我;下一句却又变成了“天涯也将若比邻”! 晕了。“好……我承认……我输一招……” “凯撒……你好狡猾……如果你愿意……下班后你可以打我的小灵通或者手机 ……还有……传呼……” “OK……”话音未落,电话“吧哒”一声断掉了。 她真的没有让我说出那个词———“再见”———我们不说“再见”。老太太 含笑站在门口。 “趁我一时不在家,就跟人家女孩子勾勾搭搭?” “刚才你是故意的!你告诉我,你剁什么东西了?” “没有呀,你听错了吧?我只是试了试刀,看顺不顺手。” 天呀!遇到这般的老娘,我欲哭无泪呀! “阿凤呀,真不是吹的,你儿子的手艺确实不错……”阿凤?原来我老妈以前 的名字叫阿凤!不会吧,老天何苦如此捉弄我,这个飞扬跋扈的老太太怎么可以和 这样娇滴滴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呢?!我受的刺激太大了。 “都七老八十了,还阿凤阿凤的,让人笑话……”我老妈的脸竟然红了。上帝, 请告诉我,今天是何年何月?《周易》上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会不会是自己的视力 又下降了,明天一定要去看看眼科医生。 “小孩子不能宠的,你得时时敲打着……我儿子烧的菜也就是仅仅饱肚子吧, 大家将就将就,等以后我家老头子来了,请你们尝他的手艺……”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崩溃了,人心叵测世事难料!既然你老头如此出色,那让 你老头做好了,干什么要拉我的长工!刚说了你老头是夕阳西下,我是八九点钟的 太阳,一转眼,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想赞美你老头,也不用把我踩在脚下呀。 “好啊,好啊,你不是说他快来了吗?什么时候?”“可能再过两三个月吧, 他得把手边的工作都交待完毕了……” 这回在劫难逃了,就这一个神神颠颠的老太太都已经伺候不了了,再拉一帮凶, 黑暗的日子,即将到来。 “阿凤啊……瞧,都叫了几十年了,改不了了……给我递一下纸巾,瞧我这汗 ……” 我在厨房里辛勤操作得汗流满面,她们在餐厅里举案大嚼得汗流满面。 “你是生在富中不知富,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儿子,早乐 抽了。可惜呀,我的女儿都出嫁了,要不然一定给你家做儿媳妇儿。” 知音啊!凯撒差点涕泪横流,冲您老人家这句话,晚辈一定竭尽所学给您炒出 勺佳菜……等等等等,擦擦眼镜,看看清楚———省省吧,看您的样子,您的女儿 也漂亮不到哪儿去,还是算了,幸好您女儿出嫁了。 “哎?对了,前几年你打电话来,不是说你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怎么又没 了下文?”又是那个想把他女儿嫁给我的老太太,好也是你歹也是你。 “你们慢用,我看一下汤烧好了没有……” 妈妈走进厨房,笑笑,拍拍凯撒的肩膀。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