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谓之曰信 第二天朱小北赶回公司,整个DH国际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对于国际钻机销售来说,APC 就相当于一张销售许可,尤其是在英语片区的国 家,没有APC 资格,你就不要妄想卖出一台钻机。 “何总呢?”朱小北问助理。 “和总被叫去集团总部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不是每年我们都在负责续费和质量抽检吗?怎么会突然被取消了?” “这个事情我们一直找的都是代理公司在帮我们弄,也是言总在的时候争取下 来的APC 资格。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也是昨天何总才收到的文件。” “好了,我知道了。组织人员马上开会,尽量把这个事情控制住,我现在勒令 DH国际这个消息在集团没有对外通报之前,不准人和人走漏。我要这几年的APC 的 相关资料,还有负责跟代理公司对接的人马上叫他们到我办公室。” APC 最早是言若海争取到得入会资格,这在国际上也是第一个得到入会申请的 国内民营企业。也是因为凭借着APC 这张资格证书,DH的钻机才有了开辟英语片区 市场的可能,否则就算把自己的产品吹得天花乱坠也是无济于事,这跟ISO 质量认 证是一个道理,只是比这个严苛很多。因为门槛高,所以相关手续也是北京一家代 理公司在弄,每年DH都会支付一笔不菲的代理费用以维系APC 会员的资格。APC 每 年都会进行一次抽检,按照往年都是DH国际这边把需要抽检的文件和资料传过去, 然后对方再盖个戳就了事。可是没想到今年居然就取消了。 “代理公司那边的人说对方是以DH的钻机产品质量抽检不合格为理由取消的, 但是我们昨天已经就这个事情跟代理公司的人沟通过,他们分析的原因可能还是因 为大环境。朱总,你也知道从去年开始整个英语片区因为金融危机业务就在大幅度 下滑,而且美国和欧洲各个国家都开始实行贸易保护政策,取消中国企业的销售资 格,可能是出于政府授意。”负责跟代理公司接洽的员工解释说。 朱小北默然,就算是这样,难道就坐以待毙?“那SD,三重和蓝石呢?他们也 被取消了?”这三家也是跟DH一样拥有APC 的国内企业。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不过我们一直都占据着销售第一的位置,也 不排除对方杀鸡儆猴。如果全部取消,可能也要注意国际影响。” “他们挑的那些错,有没有发回给厂里?” “已经发了,目前他们还是核对数据和流程。这一次的审核文件比往年都要严 苛很多,不仅是对成品检验,还要对生产流程进行考核,也不排除我们交过去的抽 检报告真的有瑕疵。” 等到何维彬从总部回来,相关人员又开了一次漫长的会议。 何维彬也是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被舒弭痛削了一顿,开会之前只说了一句,他 在舒总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恢复不了APC 的资格,DH国际所有高层全部走人。 朱小北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情是真的雪上加霜了。 朱小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言若海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见她回来,就从厨房端了碗汤放到饭桌上。 “饿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弄点吃的?” “不想吃,累得很。” “你的病刚刚好,不要又累垮了身子。” “真的不饿,我一个人待会儿。” 言若海很不愿看到朱小北那一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他从8 点就回到家, 一直担心着她病刚刚好,忙不迭地去超市买了菜,辛辛苦苦熬了鱼汤,一直等到半 夜12点她才回来。看到她一回来也没个好脸色,坐在沙发上跟瘫了一样,他就气不 打一处来,终究他还是不如她的工作来得重要,一想到这里丹田就有股邪火往外冒, 他重重地把碗摔在水槽里,“爱吃不吃,爷还不伺候了。” “你深更半夜的发什么疯?”朱小北开了一整天会,原本就是累得话都不想说, 一回来他还要跟她摔盘子瞪眼的,谁稀罕啊? “我发疯?朱小北你看你那德行,病都没好利索,一听说公司出了事,你跑得 被谁都快,不就是APC 的那档子破事儿吗?值得你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了?你也不 看看你现在那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总有一天把命都搭上了,你就安省了。” 朱小北被APC 三个字刺得跳了一下,冷冷地问道:“谁告诉你APC 的事情?” 言若海看她用那种戒备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更加受不了,感情他从DH一走,他 连个打听消息的资格都没了?要不是关心她,他至于去问这些破事儿么?还不等他 回答,朱小北又凉凉地加了一句:“何维彬,对吧?你把他养得还挺熟的,这么大 点事儿,他还屁颠屁颠跑来告诉你。” 言若海完全被这句话激怒了,“敢情你怀疑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怪不得最近 连电脑都不带回家了,打个电话都要去阳台,怎么?怕我知道公司机密吗?你到底 怎么想的,你不如一股脑都说清了,你成天到晚遮遮掩掩的,不就是知道我在跟舒 弭斗吗?你不是怀疑我跟舒弭抢海岸线的事儿吗?对啊,我就是故意的。你最好把 所有的账都算在我身上,我抛了DH股票,我就要舒弭活生生投几个亿把股票买回来, APC 的事儿,我也掺了一脚,明儿这消息就会被挂到网上,你就看着DH的股票跌停 吧!你就看着我怎么一点一点玩死他。” 言若海说完了还不解气,冲上去恨不得扇朱小北两耳光把她扇清醒,捏着她的 两颊,恶狠狠地说:“你从头到尾就该装作不知道啊,你跟我乍毛干什么?你以为 在DH,我就只有一个何维彬吗?你哭什么啊?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不是怕吗? 怕我把你卖了还帮我数钱?不就是担心吗?你担心我利用你?我利用你什么了?你 说啊,朱小北,我叫你做了哪件违背你良心的事儿了?你能做点什么啊?你有什么 值得我利用的?你那点本事都是我教的,你现在跟我玩心眼了?还叫我骗你就骗到 底?我骗你什么了?我骗你上床?骗你结婚?我他妈真是养了条白眼狼都比你强, 你居然怀疑我?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我叫你辞职的时候,你听了没有?为了份破 工作跟我在这摔咧子?你他妈还有没有点良心?” 言若海双眼充血,只觉得胸口刺痛,平时她说些不阴不阳的话也就算了,他也 就认了。他又不是傻子,不知道朱小北在顾及什么,有时候到DH国际去接她,她还 不高不兴的,好像他言若海有多见不得人似的,他自问对朱小北已经仁至义尽,处 处让着她,宠着她,顾及她的感受。是,他是要让舒弭倒台,可是这跟他和朱小北 有关系吗?她非要把自己往那么龌龊的地方想?他言若海不是个好人,可是也没无 耻到要利用自己女人的地步,他不是没考虑到他和她的那层关系对她会有影响,他 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地叫她辞职,她从来都当耳边风,那她有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这也就算了,她朱小北要是真的心里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为什么不 直接来问他?摆明了她根本就不信他!言若海气得浑身发抖,门一摔就出去了,他 这辈子还没这么被人气过,就算当初舒弭阴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气过,没想到自 己掏心掏肺地对一个女人好,居然还被怀疑,越是往深处想,他就越气,平时的涵 养都没了,想他年纪也不小了,居然在朱小北这条阴沟里翻了船,真不知道是不是 上辈子欠她的? 朱小北也不好过,哭得嗓子都哑了,蹲在地上,跟个小猫一样。哭了大半夜, 她站起来到房间里胡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打开门就走了,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 朱小北回到自己的公寓,倒在床上,才觉得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原来,还是 会痛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摸了摸眼角,居然发现自己的嘴角原来在笑。是啊, 能不笑吗?原来这就是爱情,彼此都在演着戏,他的情深似海,她的温柔如水,结 果不都绕不过一个利字。就因为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倒戈相向。她回想起他恼羞成 怒的样子,他扬起的胳膊,他狠狠掐住她下颚的力道,他那一句句见血封喉的话, 每一句都像拳头一样狠狠击向她的心脏。他说她乍了毛,他才是像被人踩了尾巴, 他还在那振振有词,有什么不能问的,有什么不能说,她能问吗?她能说吗?他说 她为了一份破工作,他言若海又好到哪里去了?自己明明有一大摊生意,他在外面 的事儿也不必DH笑,非得要这么处心积虑地斗垮了才算数?他那些手段,又能高尚 到哪里去?他叫她辞职,不就是不让她知道自己干的那点龌龊事儿吗? 朱小北发出无声的冷笑,“你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你那点本是都是我教的。” 是啊,她原来在他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八年了,她都不敢去想这八年来自己是怎么 过的,回过头来收获的不过就是名片上的一个头衔。跟她同龄的人,不说孩子都可 以打酱油了,自然成家立业的不在少数,她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居然这么多年的心 血在他眼里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尊重过她,在他言若海的眼里, 她得到的一切都像是尘埃一样的渺小,所以可以被牺牲,可以被忽略。她早就不是 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了,可是他还是用那样的眼光看她,从前,现在,在他言若 海看来,她就翻不出他手心了吧? 你看,这就是你朱小北要的爱情,他连质问都那么理直气壮,高高在上,而你 呢?你不过就是他眼里卑微到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朱小北,你那么努力,就想追赶 他的脚步,你那么用功,目不旁视,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他身边与之平视,你 现在看清楚了吗?在他心里,他从来就没有正视过你那些狗屁的价值和自我存在。 收起你装腔作势的利爪吧!放弃你那在别人眼里狗屁不值的事业吧!你以为你已经 足够强大了吗?你以为你已经足够成功了吗?在他眼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朱小北恍恍惚惚,不知道是委屈过了头,还是身心俱疲,终于还是在那些胡思 乱想里睡了过去。梦里面也不踏实,好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结果被人狠狠地扇了一 个耳光,告诉她前面是万丈悬崖,有个声音在耳边说,女孩,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言若海开着车在外面晃荡了一个晚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的确是失控了, 那么凶她,还是第一次。不禁有些后悔,虽然心里还是憋着一股邪火,但还是绕了 回去,还去了市中心买了朱小北爱吃的豆浆和油糕,结果一回到家,发现朱小北不 仅人不见了,连东西也不见了,言若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腾地一下又起来了,狠 狠地把袋子里的早餐掼到地上,还不解恨,死命地踢了茶几一脚,“还长行市了!” 言若海修炼多年的道行还是毁在了朱小北手里,气得全身都发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