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主义者
我妈妈妈说上午她去门诊部,找了外科王大夫。王大夫看了片子后说问题不大。
腓骨远端不是吃重的骨头,吃重的是胫骨,胫骨伤了才麻烦。我妈妈妈妈妈的话让
我信心大增。我决定力所能及地干些事情,比如自己去卫生间刷牙,上厕所。每天
再练练字绣绣花或织织毛衣之类的,以便消磨时光。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将是
书法、刺绣和针线活的堕落。对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一些平时看似轻而易举的
举动,在我这儿有时比登天还难。有一次我去够茶几上的杯子,因为身体前倾得太
厉害,轮椅险些翻了。慌乱中我用伤脚支撑,结果是 一阵钻心剧疼。我担心已
经复位的骨头会不会又歪了,星期五就得去积水潭复检,到时候人家再给我穿钉,
这些天的罪不就白遭了。我不是石老康有为,我可没那么大的精力跟命运抗争。李
老鸭挺的说那也得尽量活动,不要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似的。
突然听到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的消息,说他在海拉尔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他不
但在当地举办了两次成功的文学讲座,还破例被安排参观了一处军营。据说贾新生
力量栩栩如生见到军犬当时就走不动道了,要求跟它们单独呆一会儿。还有一种说
法,说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走哪儿都要求给他准备一个爬犁。我怀疑这些消息的真
实性。因为我太了解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了,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狗。有一次在南
方,他被一只狗追进一个汽车加油站,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胡乱给自己加了点儿油,
才从后门跑掉。在确定自己不会被追上后,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回头望去,那只狗
仍守在加油站门口。于是,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便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明,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不在北京这段时间,不断有人跟我
打听他的下落,好像我是安在他身上的卫星定位系统。昨天半夜就接到一个这样的
电话,是舒不是书打来的。当时我正在做梦,跟几个美女在游裸泳。所以我十分生
气,没说两句就把电话挂了。顺便说一句,舒不是书是书商,我跟贾新生力量栩栩
如生和石老康有为合著的《北京寄生虫》就是他出的,但可笑的是他不喜欢别人管
他叫书商,而是叫他出版家,他说我们那本书在北京发得还可以,在外地不太理想。
这话我极不爱听,好像我们几个是耗子扛枪,只敢在窝里横。我怀疑这件事的真实
情况是舒不是书隐瞒了发行量,把我、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和石老康有为的血汗钱
匿了。
当然,酒也在该戒之列,哪怕是药酒也不行,李老鸭挺的怕我喝几口药酒后,
把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说到喝酒,我想起阿富汗奸细在他的《边喝边笑》一书中,
讲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某人病危,亲友问他有何要求。他挣扎着说想喝口啤酒。
亲友拗不过他,只得端上杯去了茶叶的凉茶。他喝了一口,道:啤酒都变成这味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遂瞑目。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这个笑话多可笑,但从阿富
汗奸细嘴里讲出来还是挺有意思。不管怎么样,这多多少少表达了阿富汗奸细做为
一个啤酒爱好者的人生追求。
其实阿富汗奸细的酒量不大,而且过去主要喝白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他在
喝酒的道路上中途变节了,带着他有限的酒量,令人尴尬的幽默,当然也带走了贾
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据说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那顶啤酒主义者的荆冠,就是阿富汗
奸细亲手加封的。我曾经向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讨教过啤酒主义者的含义,因为这
种提法实在让我困惑。我也喝酒,知道喝大了是怎么回事,但再大也不至于大到这
种理论高度。出乎我的意料,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对此的解释也是含含糊糊。他推
荐我看阿富汗奸细的一篇文章,他说阿富汗奸细在他的文章里,对啤酒主义有精辟
的论述。可惜这篇文章我至今没能读到。后来我又见过阿富汗奸细几次,完全有机
会向他当面讨教。但每次见面时,不是他高了,就是我高了。要不就是有更轻松的
话题,比如爬山,比如谈论邻桌的漂亮女孩。
我发现阿富汗奸细近来有两个令人瞩目的变化,一是他喝酒喝到半截就突然离
席,本以为他去走肾或蹲一个黑地方抠嗓子眼儿,想不到他浑身是土抱着几块瓦片
回来了。他说这些瓦片是从一座拆了半截的四合院的房顶上揭下来的。那座四合院
年代较久,至少是民国的。他能从瓦当的图案上可以断定。然后阿富汗奸细便去到
水池子那儿把瓦片冲洗干净,等瓦片稍干后他又向餐馆的女服务员索来笔墨,在瓦
片上签名题字,送给大家。送到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时,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居然
连连摆手摇头。我心生好奇,问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是怎么回事。贾新生力量栩栩
如生说阿富汗奸细已经送给他一大堆瓦片,家里已经快放不下了。再拿回去几次,
大概就能用它们再盖一间瓦房。平心而论,那些瓦片很普通,品相也一般,但我不
愿像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那样扫阿富汗奸细的兴,所以便把阿富汗奸细的瓦片收下
了。阿富汗奸细问我题什么字,我想了想说,就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吧。顺便交待
一句,我本以来阿富汗奸细好书法,走哪儿都带着笔墨。后来才知道,这笔墨是饭
馆里抄菜谱用的。阿富汗奸细每去一次,餐馆里的一得阁墨汁就少去多半瓶。餐馆
为节省墨钱,又不得罪老主顾,不得不想了个万全之策,让服务员在脸盆里养了一
只墨斗鱼,每次阿富汗奸细要写字,就用墨斗鱼喷出来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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