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老
我跟仙老认识很早,算起来大概都快有二十年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我们几乎
天天在一块儿浪诗,喝酒,玩牌。后来仙老成名,就不太爱搭理我们这帮人了。我
想不明白,就找他理论,连古人都知道苟富贵,勿相忘,你刚成为体育名记,就惦
记着忘本。看我一副激动的样子,仙老始终一言不发。最后他沉吟一句,一刀不能
两断。我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说他认为再好的朋友,可以玩时候扎堆,事还得单
干。他的如意算盘是先拿下体育这块儿,成为大腕,然后再杀回到文化,到那时候
大家不妨再聚不迟。一晃又多少年过去了,仙老已靠他 的歌词风格,一统体坛
和文坛两块天下,可他看上去依然不太愿意带我们玩儿。
一天黄昏,在丰联广场的星巴克咖啡,仙老望着那些白领休闲阶层的饮食男女,
觉得自己比起他们还是一个闲篇儿。媳妇在丰联购物,他在星巴克咖啡当闲篇儿,
于是,便写下如下不朽诗篇,但我把它看成歌词:我们过得很累,我们做得不对。
我们吃得太肥,我们喝得太醉。咖啡与灰,酒杯与泪,我们在同一张床上入睡。生
活很碎,感觉很悲,我们在同一个角落暧昧。接吻用嘴,呼吸用肺,我们在同一片
云下低飞。夜晚有罪,凌晨有悔,我们在同一个时间枯萎。咖啡与灰,星巴克与ESPRIT,
时空飞扬世界末日的心碎。女人的征服那么干脆,男人的躲闪如此狼狈。握着精神
的蓓蕾,开满肉体的花蕊,像旷野的玫瑰,在尘埃中突围。咖啡与灰,轻描的粉黛
与淡扫的蛾眉,今夜你会不会出轨? 你出轨之前是不是已被别人摧毁? 你出轨之后
是不是还能走上正轨? 星巴克的咖啡与灰,咖啡已经似是而非,灰只剩下下0 5
中南海的烟灰。爱情尖锐,恋人鬼魅,房间漆黑,一切直给,情调凄美,悄然依偎,
轻轻包围,直到崩溃。
我跟李老鸭挺的说,让他们玩他们的,我宁愿或不得不在家里看电视,而且一
直看到三点多,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李老鸭挺的自告奋勇,到冰箱里去找吃的。她
翻来翻去,最后找出了一截火腿肠,我又剥了一头大蒜,火腿肠便成了蒜肠,味道
真是好极了。李老鸭挺的似乎意犹未尽,问我想不想吃红烩泥肠,遭到了我的厉声
训斥。我骂她你这个老不正经,我病成这样你还敢调戏我。而就在刚才李老鸭挺的
在冰箱里翻腾时,我爸爸爸正好去卫生间走肾。他看李老鸭挺的深更半夜不睡,还
在冰箱里乱翻,便呲儿了她两句。李老鸭挺的倒是无所谓,但我妈妈妈听到了气得
够呛,她老人家认为我爸爸爸犯不着因为这个跟孩子发脾气。这时,猫又开始叫春。
我妈妈妈妈妈就找出一个塑料袋猛抖落了一阵子,直到抖得筋疲力竭。必须解释一
下,那猫什么都不怕,就怕塑料袋声。可能是苏老菲菲菲把它装到塑料袋而不是笼
子里买回来的。塑料袋成了它伤害记忆中最致命的部分。上床之前,我妈妈妈又吃
了一片安定。她老人家本想跟我爸爸爸理论一番,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她怕深更半
夜闹起来,全楼的人都不得安宁。我认为猫对这件事应该负主要责任,我妈妈妈怕
它吵,才搬到我爸爸爸那屋。夜里临睡前,我妈妈妈催我爸爸爸上厕所,我爸爸爸
从门缝里看到走廊有光亮不愿意去。其实,那光亮正是从冰箱里发出来的。经我妈
妈妈再三催促,我爸爸爸才从床上爬起来。由此,我得出结论,任何看似鸡毛蒜皮
的小事,都有复杂的来龙去脉。为了平息我妈妈妈的怒气,我爸爸爸早晨起床专门
去地坛庙会,给我妈妈妈妈妈买回一匹工艺品的马,它有一个非常神气的名字,叫
脚踏乾坤。
按规矩破五要吃饺子,而且要煮破一两个,但由于张立一次下得太多,锅里的
饺子全破了,锅里浮着一层饺子馅和饺子皮。我问张立破五这天吃饺子有什么讲究,
她说是为了捏小人的嘴。其实,这个说法我也知道,我本以为她能说点儿新鲜的。
在我们家,只有张立对过年过节表现得最积极,说头也最多。在她眼里,每个日子
都有讲究,都不能虚度。结果弄得大家既兴奋又紧张,生怕那个环节不对路子从而
坏了一年的运气。就算是把饺子全煮破了,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干休所送来的虾
也不新鲜,刚一下锅脑袋就跟身子分开了。在这以前也发生过一次。另外,燕京听
啤好像也过期了。然而,这似乎并没影响大家的情绪。看我妈妈妈有说有笑,苏老
菲菲菲还给她老人家起了个外号,叫樱桃老丸子。七点钟刚过李老鸭挺的也从她姨
家回来了,于是,一家人又坐到客厅玩牌。我问李老鸭挺的为什么这个点儿才回来,
是不是又去吃免费的回转瘦厮去了。她矢口否认,说她吃免费的回转瘦厮,是因为
每次去吃,她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吃过的空盘子放回到传送带上,吓得我从不敢跟
她坐在一块儿。想到这儿,我趁李老鸭挺的不备掰开她的嘴,果然从中闻到一股生
鱼片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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