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第八章爱过,为何(1) 第八章爱过,为何 这是什么地方? 温暖微微再张开些眼,看向朦胧的天花板,房外似乎隐约仍残余着说话声和 笑声,恍惚间张口欲叫,然而" 老爸" 二字还未出口,视线已自动转向厚重窗帘, 一丝微弱光线从缝隙飘入,在风过后帘幕坠回原处时被彻底遮断,无边无际的黑 暗在深夜里蔓延。 她拭干梦中渗出的眼泪,摸索着看手机,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拿起遥控器打 开CD,老歌丝丝低回。 片刻后,有温热的液体沿着眼角流下,缓慢滑入两鬓,沾湿枕上发丝。 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没法把往日搬到而今,所以记忆里那处旧欢如梦的缺口一碰就痛,刺骨锥心。 太过美好的东西,从来不适合经历,因为一旦经历,便无法遗忘。 即使早已成为过去,也会一直在生命里息息纠缠,控制不了的苦苦怀念使一 颗心长年沉溺在追忆里,不肯浮出来与现实面对。 曾到过美得无法形容的彼岸,所以在尘世里耿耿于怀,经历那样深刻,让人 不但难以割舍反而渴望继续追寻,然而这世上消逝得最快的永远是最美的时光, 一去不返后只余午夜梦回,醒来时让人肝肠寸断。 到最后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拿有生的一切去换回过去。 老歌无休无止地反复播放,似始终不肯承认,人们根本留不住时光。 当晨曦降临,她已起床。 准时回到公司,然而直到高访打来电话她才知道,在全无计划且对自己毫不 知会的情况下,占南弦突然出差。 按下不被告知的惊愕,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他的日程安排,一一致电抱歉需要 延期,她编造了一个他离开的理由,但就据实回答,不,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 来。 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指示工作的电邮也没有给她,他完全不与她联 络。 两日后,几乎所有娱乐报都登出了大幅照片,以" 携手罗马,暗渡巴黎" 作 头条,她这才知道,原来占南弦不声不响去了罗马探班,照片上他笑容一如既往 地温然浅淡,与薄一心手牵着手逛许愿泉。 报道说他接了薄一心两人秘密飞往巴黎后不知所踪,铺天盖地的猜测全在暗 示他们是不是订婚纱去了。 难得清闲中她再次收到杜心同寄来的感谢卡,说新工作很适合自己。 然后她很快发现,占南弦不在的这几天办公室里蔫得最快的不是角落里的盆 栽而是丁小岱,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像失去灌溉的花朵,脸上再也没有鲜艳活泼的 颜色。 到了第四日,温暖见她又毫无精神地趴在桌上,终于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 不舒服?" 丁小岱侧枕着头,向她嘟了嘟嘴:" 温姐姐,我可能犯相思病了。" 温暖抚了抚心口,像放下一颗心头大石:" 幸亏,只是相思而已,我看你那 萎靡不振的样子,还真怕你说你已经怀孕了。" 丁小岱即时从座位上跳起,扑过来掐她的手臂:" 哇哇哇!温姐姐,我好怀 念这样子的你啊!我求求你了,再损我几句吧!" 温暖失笑:" 我只见过讨赏的,还没见过找骂的。" 丁小岱愁眉苦脸:" 你说占老大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温暖瞥她一眼:" 你相思他?" 丁小岱摇头:" 我早就不是晕道中人了,只不过他一日不回来,我就一日见 不到意中人,唉……" 她闷闷地嘟嘴。 看她相思成灾,温暖决定当一回月老:" 这里有份文件,你帮我送去给管惕? " 丁小岱眼前一亮,整个人跳起来:" 温姐姐,知我果然莫若你!大恩大德不 言谢,来世我再为你做牛做马做小妹!" " 反正也没什么事,你收拾东西走吧,不用再上来了。" " 喳!小婢这就快快乐乐地告退!" 丁小岱蹦蹦跳跳地走后,温暖独自留在六十六楼。 格调高雅而大气的办公室里充盈着节能灯一成不变的光亮,每一日从早上进 来到傍晚离去,都是恒湿,恒温,恒风,连舆洗间内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都是二十 四小时温热,人为调控的舒适其实与实验室无异,以隔绝为代价,每一处每一样 以数值指标为准。 密闭空间内了无生息,感觉不到天日,正应了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样的 沉寂,以往会一直延续到丁小岱高呼" 下班了" ,骤然抬首才反应过来,又一天 无声无息地过去。 有时候忙完,端杯开水走进会议室,在玻璃前临窗而眺,余晕落尽的夕阳如 一轮淡明的圆月,让她不由得想起一段清词,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 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十年踪迹,十年心。 高楼下,马路边,或近或远的梧桐在黄昏里如一簇簇火柴,像极被遗忘在某 个角落的小小的陈旧圣诞树,唯一不同的是可望而不可及,如同内心深处,关于 某些人,某些情绪……那么遥远。 离开前看到有新邮件,连忙打开,却是某个主管发来的,她默然静坐良久, 才起身离去。 人行道树梢碧绿苍翠的叶子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直到走远以后才惊觉原来 自己忘了取车子,已懒得回头,依旧信步前行,风过,入身仍觉一丝夏末的闷热, 她下意识扯了扯领口。 疾驰的车辆偶尔从身边飞过,辗起一抹几抹呼啸。 徒步穿过十字路口,精品店,咖啡厅,车站,便利店,一路上那么熟悉,似 乎上一次踏过这条青砖路才在昨天,恍惚中似乎一切一切,才刚刚发生在昨天。 当被身边川流的人潮惊回神来,才发觉原来已换过时空多少年。 有些人,等之不来,便只能离开;有些东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弃;有些 过去,关于幸福或伤痛,只能埋于心底;有些冀望,关于现在或将来,只能选择 遗忘。 有些心事,无能为力,便只能自我消蚀;有些思念,无处可付,说之便不如 不说……然而,当思念太过积聚,深沉得有如负赘,会使一些遥远记忆中的说话 浮到嘴边,让人忍不住想再听一遍。 因为没人堪寄,所以只能借一双耳……说给自己听一听。 在漫长年月里唯有这种虚无寄托,才能聊以慰藉已走到绝处的相思。 周六下午温暖依然在两点半出门,准时回到浅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