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祝福 又是一场大雪。 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罗丹里一片热闹景象。唐谊一身喜庆的唐装,笑呵呵地 和底下的员工们说笑着,挨个发红包。 忙完了,所有的员工在一起吃一顿年饭,席间的气氛也是高涨。 吃完饭,喝完酒,一群人又找了别的地方续摊。身为老板,唐谊和几个分店的 经理也都找了一个酒吧去喝酒。 名叫“蓝月光”的酒吧里气氛热烈,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人们肆意地欢闹,唐 谊轻轻摇晃着一杯威士忌,眯着眼睛看着,嘴边挑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怎么了,心情不好?”带着几分调侃的女声由远及近。 唐谊抬头,是罗丹南安分店的经理宋雨珑。举了举酒杯,脸上的笑容未减: “宋经理。” 宋雨珑微微笑着,在他旁边坐下:“看你一个人在这边坐着,就过来看看。心 情不好么?” 唐谊喝下一大口酒,目光飘移到远处热闹的人群:“觉得很忙。” “唐头儿你什么时候不忙?”宋雨珑笑起来,“又不是今天才开始忙,这样说 的,好像我们这些经理平时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说笑呢。”唐谊又吞下一大口酒。 “你心情不好。”这次,换了肯定语气,宋雨珑看着他,“怎么,是和女朋友 闹矛盾了么?” 唐谊自嘲般笑笑:“没矛盾,怎么会有矛盾可以闹呢?” 宋雨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看来问题不小哦。” “没事你老是问我的事情干什么!”唐谊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宋雨珑哈哈一笑,看着他:“唐头儿,你今天反常哦。我可是牺牲了蜜月拼死 拼活地帮你打工,到头来给这么句话,可是伤人心啊。” 唐谊打了个哈哈,转了话题:“老是说我干什么,怎么今天没有把你先生也叫 出来玩么?” “哪里敢。”宋雨珑吐了吐舌头,指了指另外一些分店的经理,“结婚那天他 们都有事情所以没去,这下还是看到了,还不要玩死人啊。唐头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上次黄经理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被整的……” 正说着,保安分店的张经理过来了:“唐头儿,宋美人,你们俩讲什么呢?” 唐谊举了举杯,看了宋雨珑一眼,笑着说:“在说宋美人的老公今天怎么没来。” 听着这话,张经理立马来了精神,凑近了唐谊:“唐头儿,咱把宋美人的老公 喊出来吧。” 唐谊哈哈一笑,看了宋雨珑一眼:“这可要人家愿意啊。” 张经理拍了拍胸脯:“这没问题!” 宋雨珑滴溜溜转了转眼珠:“你们俩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张经理哈哈一笑,冲宋雨珑眨了眨眼睛:“宋美人,你说是我们跑你家去把妹 夫架出来,还是你自己打电话把妹夫叫出来?” 宋雨珑无奈了:“看来你们是真想整我们啊。我打电话就是了,免得以后你们 说我不给你们面子。” 张经理嘿嘿笑着,拍着唐谊的肩膀:“唐头儿,你可没见宋美人的老公吧,那 长得才叫帅气,和我们宋美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我说,老张,你都可以当月老了,哪里那么夸张。”宋雨珑这边掏出手机, 也不忘调侃张经理几句。 老张呵呵一笑,几步来到宋雨珑身边,却担心地看了唐谊一眼:“唐头儿是不 是有心事啊,一整个晚上都闷闷的,哪里像我们的唐头儿。” “唐头儿有心事。”宋雨珑低头合上手机,“谢跃一会儿就来。” 果然,不一会儿谢跃就到了酒吧。一行人闹了一阵子,唐谊在一边看着,微微 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雨珑推着谢跃到了唐谊面前,大大方方地笑着:“唐头儿,这是谢跃。” 唐谊抬眼看向谢跃,温和地笑着,起身伸出手:“你好,我是唐谊,很高兴认 识你。” “哎呀,唐头儿……”那边,张经理一行人起哄了。 握住唐谊伸过的手,谢跃极有风度地浅笑:“我是谢跃。” 唐谊呵呵一笑,看了张经理他们一眼,递上了一杯酒:“祝你们白头到老,永 结同心。” 宋雨珑高兴地挽起谢跃的胳膊,甜甜地笑着:“就知道唐头儿最好,不像老张 他们,只知道欺负人!” 谢跃看了唐谊一眼,喝光这杯酒,微微一笑:“谢谢唐头儿。” 一行人又闹腾腾地跑到吧台上拿了两打啤酒过来,乐呵呵地闹起来。唐谊微微 笑着,也不多说什么,依旧是靠在角落里,喝着闷酒。 也不什么时候,谢跃来到他旁边坐下了:“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呢?听雨珑说, 你是个挺爱热闹的人呢。” “是吗?”唐谊偏头看他一眼,吞下一大口酒,“第一次见到你,很高兴。” “你在和华绚交往?”谢跃试探着问。 唐谊皱了皱眉头,看向他,却是一笑:“没有,现在已经分了。原来你就是华 绚说过的谢跃,很高兴认识你。” “呵呵,这么客气干什么。”谢跃喝了一小口酒,“华绚什么都好,就是太固 执,她认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看向唐谊,谢跃眨了眨眼睛:“你……是因为 这个原因和她分手的么?” 唐谊自失地笑笑,没有看他:“她说要分,我答应了。可能是我逼得太紧了, 是我太心急。” “我理解你的急迫。”谢跃微微一笑。 唐谊看向他,吞下一大口酒:“我也很自私,想拥有她。所以,走到现在的地 步,我并不想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我等不及想和她分享我的生活,只不过,很显 然,她并不想和我分享。” 谢跃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唐谊的肩。 “为什么不大胆去追?”谢跃抿了一口酒,“错过了,可真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你别指望她主动,她这辈子也就主动了一次,还受了那么重的打击,怕是不会 再主动了。” “明年,我要出国一趟。如果回国的时候,她还是单身一人,我会放开了去追 她。”唐谊若有若无地笑着,“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我和她,都需要 时间。爱情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想要的是一辈子,不是一刹那。” 谢跃看着他,再次沉默了这样的一个晚上,过得很快。酒吧里热烈的气氛,持 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唐谊依旧是准时出现在罗丹的总店,脸上淡淡的 黑眼圈,疲惫的神色。 春节近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到了。 在柜台头面写春节期间歇业的海报,华绚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门口铜铃响起来,两个女人进到了店子里,华绚忙放了笔,笑着迎了过去: “欢迎光临,两位请随便看看。” 其中一个女人看了华绚一眼,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手边的一条大 红色的呢裙,拿起来,翻来覆去看着,漫不经心开口:“这条裙子多少钱?” “898 。”华绚笑着说,“这是今年的新款,喜欢可以试一试。” 女人睁大了眼睛,又看了看手上的裙子,没有再说什么,挂回了衣架上:“没 有折扣么?” “要是您喜欢可以试一下。”华绚微微笑着,“您穿这个颜色肯定会很好看。” 女人踟蹰了一下,又把裙子拿起来看了看,扭捏地看了华绚一眼:“好吧,试 试看。” 眉开眼笑,华绚把试衣间指给她。 另一个女人看了华绚一眼,继续在另一边翻看着架子上的衣裳。 门上的铜铃又响起来,华绚抬眼看向那边,是宋雨珑过来了。她微微笑笑,示 意她在沙发那边等一下。忙完了这边的两个客人,恭恭敬敬送走了她们,端了一杯 咖啡过去:“想看看什么样的衣裳?” 宋雨珑接过咖啡,呵呵一笑:“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穿的裙子。” 华绚熟练地从架子上面找出一件驼色的裙子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样子的 你喜不喜欢?” 宋雨珑放下咖啡接过裙子,站起来比划了一下,呵呵一笑:“我去试一下。” 华绚忙把她引到试衣间,微微笑着:“我想这个裙子应该是很适合你的。” 宋雨珑点点头:“我觉得也不错,还是试试看。” 不一会儿,宋雨珑出来了,裙子上身的效果的确是很好。宋雨珑看着华绚,微 微笑着:“我很喜欢,多少钱?” 华绚轻轻笑着:“500 ,你拿走。” 宋雨珑挑高了眉头:“好。” “包起来?还要不要看看别的?”华绚抬头询问她。 “包起来吧。”宋雨珑在沙发上坐下了,掏出钱,抬头看着她,“我们聊聊, 有空吗?” 华绚低头把裙子包好,看向她:“聊什么?”说着,把裙子递到她手上,接过 她递过来的钱。 “我来道歉。”宋雨珑低头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为之前到你店里来闹 事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华绚坦然,在她对面坐下。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宋雨珑看向她。 华绚微微一笑:“我们从来也不是敌人。” “是吗?”宋雨珑若有所思看向外面,“今天来找你,很冒昧。” 华绚看着她:“到底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宋雨珑踟蹰了一下,还是只是笑笑,起了身:“没事,就是来看看有没有适合 我的裙子。好了,我先回去了,下次我们好好聊聊。” 华绚点点头,也不挽留,目送她出了店门。 阴沉沉的天空,街上的积雪没有融化。 站在橱窗边,看着外面,心里沉甸甸的,点燃一支烟,任由淡蓝色的烟雾在指 间袅绕,华绚想起这么些年的日子,鼻子突然酸酸的。 上次收到医院的邮件,后来又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妈妈的病情有变。 上次回家的时候看到爸爸妈妈,没敢说,只带妈妈到医院去,说是做常规的体 检,检查出来的结果,她没有告诉妈妈,也没有告诉爸爸。 晚上反反复复地梦见小时候,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到公园里去。 晚上反反复复因为梦见妈妈突然不见了而惊醒。 如果,如果,她不敢假设,不愿意去假设。 她自己的生活已经是一团乱,纠缠的感情,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楚:爱唐谊吗? 还忘不了游聿铭吗?心里的某个角落是不是还停驻着谢跃的影子?说不清楚, 说不明白。只知道,现在,她没有心思去想明白。 缓缓吸一口烟,吐出一口烟雾,长长地叹气,过年了。 柜台上,手机响起来。掐灭手中的烟,几步走到柜台前,接起电话:“你好, 我是衣华绚。” “小绚,是妈妈啦。” “妈,是你呀。”华绚安心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晚上早点回来啦。”妈妈笑呵呵地说。 “嗯,马上就回来的。”华绚爽快地答应着。 “你爸爸做了你喜欢吃的肉丝面。”妈妈开心地说,“早点回来,要不就冷了。” “好。” “那我挂了哦,早点回来。”妈妈挂断了电话。 华绚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打电话给值夜班的师傅,让他 早点过来。清点了店里的衣裳,等着师傅过来。 等待的功夫里,脑子里一片乱哄哄,胡乱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又掐灭丢掉。 看着外面泛红的天空,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值夜班的师傅匆匆忙忙赶过来,华绚把东西交 接好,离开了店子。 回到家,家里一派春节的喜庆,决不同于自己家的冷清。妈妈坐在轮椅上笑呵 呵地看着她,爸爸在厨房里忙碌着。 拉了华绚的手,妈妈故意板起面孔:“死丫头,要是今天不打电话,你是不是 还不准备回来?” “怎么会啦。”华绚趴到妈妈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她,“本来就准备今天早点 回来的嘛,是你太心急。” 妈妈笑起来,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爸爸给你做的肉丝面,在厨房,你自己去 拿。” “好。”华绚起身到厨房去端面。 包包里,手机震动了几下,有一条短信进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