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挣扎还是陷入 第四节 一场真正的爱情总是来得突然,我和苏浅浅没有准备好,就都陷进爱情的泥泞 里。 大雨让局里的车拥挤起来,姜勤勤被这场大雨阻在家里。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我正准备出门。她说她的车子由夏队开着。 我的任务是去淡水鱼网吧等苏浅浅,但走到祥五路的时候,忽然想到要请她吃 饭的,就沿路向南走了走。 我的伞只能照顾我的上半身,而我的下半身已经湿透了。 苏浅浅的办公室电话没有人接。我不熟悉她们的规章,只好站在她们单位门口 等她。时间一下子慢了下来。 我一开始站在路边数过往的行人,后来数过往的出租车,再后来我站到一家干 洗店的门口避雨。 雨一直没有停,旁边的女人拿着手机一直说个不停。我听她的口气像是个电视 台的记者,一会儿说录制内容需要补拍外景,一会儿又说还有一个嘉宾没有定下来。 路边全是经年的老树,是法国梧桐。树上栖着鸟和爱情,是的,鸟在树上生存, 爱情在树上生长。 我在祥五路路东第五棵树上看到这样一行字:1998年6 月22日,一只鸟儿飞过, 我爱上了一只叫做陆小雪的鸟,张路(珞)——最后的那个字不知是“路”还是 “珞”。 这场爱情的读者有无数个,从1998年6 月22日开始就不停地有人点击。 点击,我忽然就想到了这个词汇。如果这棵树是这位张路和陆小雪的个人主页 的话,那么我也是他们爱情主页其中一个的过客。我这样想着,心里变得快乐起来。 每一个从小院里出来的人都被我细细地阅读,有一个女孩看起来很像苏浅浅, 我叫了一声“苏浅浅”,那个女孩回过头来看我——她穿着一个淡黄色的透明雨衣, 样子比苏浅浅要活泼些。她大概是苏浅浅的同事,看着我,问:“你找苏浅浅?” 我点点头。 “她一会儿就出来了。”说完她截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视野里一时间只剩下雨了,人的孤单就是因为眼睛里找不到焦点。我现在孤单 了,直到我叫出苏浅浅的名字。我站在那里想那棵树上的字,眼睛里突然又出来一 个女孩,我认出了她。 苏浅浅惊讶地站在那里,忘记了向我打招呼。我招手,她这才慌张地跑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下班。昨天不是说好请你吃饭吗?” “你在这里等了好久了吗?” “我打你们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 “我们在会议室开会。” “没什么……我正好看风景。” “下这么大的雨,我以为你不来了呢?”苏浅浅把伞合上,靠近我,整理头发。 “嗯,怎么会?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顺手把她的伞接了过来。 “重要的事情?你有事情找我啊?”苏浅浅看着我问。 “没有,我是说请你吃饭这件事情很重要啊!”我抬眼又看见那棵树以及树上 的爱情。 “呀,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苏浅浅的手伸向了我的衣服——那是一种情不自 禁的关心吧。 “没什么,那棵树比我湿得还厉害。”我指了指那棵爱情树。 雨好像突然变小了,仿佛是为了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行走。我把伞给苏浅浅撑开。 “你看到这棵树上的字了吗?”我指着那个张路的名字给她看。字很小,苏浅 浅说看不见。我说:“在那个大脚印里面。” “呀,我看见了,原来这里真有一场爱情啊!”苏浅浅兴奋地踱了踱脚——她 的动作那样矫情,又那样充满单纯。 我们步行向北走,过瑞一路,过瑞二路,过瑞三路,来到八中旁边的一个小吃 店,吃他们的特色饭——砂锅炖鸡块。 “味道很好。”我看着苏浅浅说。 “他们做的时候放了中药。”苏浅浅看着我说。 “我吃出来了,有枸杞子。”我看着苏浅浅说。 “还有一种叫不出名来的中药,我的同事们都说吃了有助于消化爱情。”苏浅 浅看着我说。 “消化爱情?”我有些疑惑。 “嗯,爱情有时是坚硬的,我们不一定能消化得了。”苏浅浅边往外吐骨头边 说。 “爱情是鸡骨头吧?”我说。 我们俩都笑了。 我们一起去网吧。雨很小了,路上撒满了浪漫的种子,两人一把伞的故事遍地 开花。我试着不打伞,跟在苏浅浅的身后。 “你说,那棵爱情树上的字多久才会消失?”苏浅浅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多久?7 年吧。爱情不是有保质期的吗?”我感觉自己的答案挺哲学。 “不对,我相信那些字永远不会消失的,因为爱情永远不会消失。”苏浅浅倒 着走路,好和我说话。 我们只顾得用上半身思考和交谈,完全忽略了下半身所接触的地面。苏浅浅正 笑着,突然就被绊了一下,她的一只手在一瞬间伸向我,又在一瞬间往地上摔去。 我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向前一倾,就拉住了她的手;然后一只腿跪倒在地,怀抱住 了她。整个过程只有一秒钟,引来很多路人观看。 苏浅浅吓得在我的怀里喘了好几口气,她那不大的乳房挤压在我身上,她全部 的心跳印在我的身上。她好像在我的怀抱里睡着了一样,直到我把她扶起来。 苏浅浅的脸红了。 沉默,牵手,一些词语在手指间流淌。我们牵着手一直走进了淡水鱼网吧,才 放开了彼此。 “我们……”我们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 “你先说吧。”我看着她。 “我们……一起去看邓哥吧?”苏浅浅说。 “好啊。” “你想说什么?” “我忘记了。”我忽然忘记自己刚才想要说的话了,怕苏浅浅不相信,又说, “我再想想,待会儿再告诉你吧。” 我们坐了昨天的位置。 我掏出兜里的一张纸——是昨天晚上夏队在台上讲案件的时候我在下面写的一 首诗。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诗,想拿给苏浅浅看,思忖了一下,觉得不如直接贴到网 上。 我输入网址:www.womenclub.net ,然后就上去了。 QQ上有好多留言,大多是世界杯开始前的一些预测,最后的一条是苏浅浅刚刚 发过来的。 寂寞烟花:你想起来了吗? 陶瓷了:想起什么? 寂寞烟花:你刚才想要说的话啊。∶D 陶瓷了:噢,还没有想起。 陶瓷了:我昨天晚上写了一个东西,你待会儿看吧。 寂寞烟花:好啊,你发上来吧。 我开始录入昨天写的这首没有标题的诗,一边录入一边替换用词。最后我又给 起了一个名字——《怀疑》。 我走在街上 常常怀疑走在我身后的人 会杀掉我 我想 杀掉我就杀掉我吧 反正我满脸孤单 那么我可以选择一下我身后的人选 我喜欢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在路边的候车亭里 我们不期而遇 我希望她是长头发叫张曼玉 或者我们有共同语言 可以坐下来说说诗歌 可以走在落叶上谈谈哲学 在杀我之前 我可以选择一个餐厅吃饭 用温暖的音乐陪伴着我们说话 然后我们开始行动 各不相干的行动 手舞足蹈却又张口结舌 我想要的那个节目尚未开始 一张脸的单纯被另一张脸的冷漠替代 温柔藏在公交车上 我们相互伤害 用相反的脚步离开 用冰冷的眼神杀死刚刚的暖意 在冬天的一条街上 我们的速度极快 会撞倒正在读诗的你和他 于是 我看到我慢慢倒下 身后的事情排列整齐 在我被杀之前 我要求一场大雪铺垫在野外 我要用洁白思想来考验你们 我忘了当时为什么会写这么多的感受,是因为那天下午那个在我住处附近徘徊 的人吗?是因为我骨子里有一种惧怕吗?还是因为我忽然间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呢? 我转过头看了苏浅浅一眼,说:“我贴上去了。” 寂寞烟花:你的语感原来这么好! 陶瓷了:语感?没有,我只是随便写的。我感觉有些零乱,也有些矫情。 寂寞烟花:是真的好,我喜欢极了! 陶瓷了:是昨天,我心里有很多复杂的想法,一时间无法排遣。 寂寞烟花:能不能和我说说? 陶瓷了:好啊,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寂寞烟花:我知道一些有关邓哥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你们俩的事。 陶瓷了:你知道我们俩的事?你知道什么? 苏浅浅的话让我一下紧张起来。 我和邓子一起去李木森那里,一起去找女人,一起去做了多少坏事啊——难道 苏浅浅都知道了吗? 雨停了,不少人开始关机,网吧里安静了许多。 苏浅浅等不及我回话了,扭过头来看我说:“有一个很好玩的图片你要不要看?” “你给我地址。”我说。 苏浅浅从QQ上把地址发了过来,原来是“我们社区”里的一张图片:一个西瓜, 切开以后里面全是生的,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地盘是红的,最好玩的是,那形状很 像一颗心。 我看着这张图片笑起来。有的时候,一张图片就能把我们的心情过滤,让我们 复杂而沉重的情绪随着那笑容淡去、融化。 “我想起我刚才想要说的话了。”我在QQ上对苏浅浅说。 “嗯。”她回复。 “我想说,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我说。 “还有呢?” “我想抱着你。”我发过去后看了她一眼。 “像刚才那样吗?”苏浅浅的脸又红了。 “嗯。”我的心又一次柔软起来。 和沈小柔在床上的喘息不同,和姜勤勤在接吻时的惧怕不同,自从第一眼看见 苏浅浅我就被她的眼睛融化了。每一次一想到她,我的心都会变得异常清洁。是的, 我是想和她一起牵手走路的单纯与平淡,我是想和她一起坐在这里聊天的快乐与简 单。 爱情有时候很简单,就像我和苏浅浅,就像我对她说“我想抱着你”。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