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剧或者完美 第二节 “尊敬的各位乘客你们好,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飞机马上到达本次航班的目 的地——广州。” 播音又换成了英语,我们意识到该下飞机了。 我忽然想起了邓子和我之间的关系。事实上,我们好比在一个游戏当中,他用 黄色影碟诱惑我开始堕落,用沈小柔来诱惑我失去单纯,用陈炎来诱惑我肆意好色, 用苏浅浅来诱惑我渴求真爱。而我在他的毒药中找到乐趣,并乐此不疲地为他效力。 然而,游戏终会有结束的那一刻,最终我能坚持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呢?我最 初要做警察的那种豪情壮志呢?我最初对善良人生的那种刻意追求呢?我迷茫了。 刚下飞机,陌生而热情的阳光照醒了我,我跟着姜勤勤和胖子李的脚步。我和 一个打正在电话的人撞在了一起,耽搁了,我被他们俩落在了后面。 我向前紧赶了几步。 我埋头急赶,差点撞到姜勤勤。她和胖子李看着我,问:“你怎么了?慢得像 个女人。” “没有,我只是当了一会儿思想家。”我笑着解嘲。 我们要赶路,从机场到市里,从广州到东莞。太阳很毒,我看着这陌生的城市, 感觉很无力。 我和姜勤勤坐在一起,胖子李坐了个单人座。姜勤勤上车前买了零下一度的冰 红茶。 终于到了东莞,找了一个便宜的旅店住下来。胖子李是财务大臣,他怎么说, 我和姜勤勤都要听。 第二天,我们去东莞市公安局接头。我手头拿着李书河从滨河往东莞打的电话 号码,姜勤勤手头上还有李书河各个侧面的画像。 我们坐在东莞市公安局的会客室里等候,听他们用南方风味的普通话描述一件 件事情。姜勤勤会说一句广东话,那就是“内吼”。她一直和我说“内吼内吼”, 我就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走马四”,意思是“做什么”。我有一个广东籍的同学 就是这么表达的,我学了多次,也就只能说成这种味道。 姜勤勤一脸惊讶,很崇拜地说:“呀,小帅,你刚才的那句话好好广东啊!” 姜勤勤的夸张把胖子李逗笑了:“姜勤勤,局里有一个新规定你没有学习是吧?” 姜勤勤愣了一下,以为是真事,看看胖子李,又看看我。 胖子李说:“新规定你应该学习了呀,就是——不准在我面前说广东话!” 这时,东莞市公安局负责接待我们的人来了,是一个很北方的男人,操着我们 那边的口音:“老乡是吧?有啥事,尽管说。” 这个叫曹一民的老乡就是东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为人豪放乐观, 他给了我们可乐、笑脸以及那天中午的海鲜大餐——他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吃饭的间隙,姜勤勤就把李书河的画像拿了出来。曹一民看了一眼,问:“武 山的?” 胖子李点点头,把手中的筷子放下,说:“是武山郊区的。” 曹一民说:“我也是武山的。真没想到,先是老乡款待老乡,接着是老乡搜捕 老乡!” “来,喝酒,今天我特地申请了可以喝酒。待会儿,我就陪你们去电信局查那 个电话号码。完了以后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监控这个电话,看看你们所说的嫌疑 人在不在东莞。下午我开车带你们逛逛东莞和深圳。” 还可以去深圳逛逛?我和姜勤勤对看了一眼,有些兴奋。 事实上,东莞已经和深圳差距不大,同样的高楼和绿草,同样时尚的汽车和美 女。在一个红绿灯前,曹一民向我们介绍:“这个红绿灯决定了全世界电脑的价格。” 他看我们没有听懂,又详细地解释:“这可不是我说的话,这是一位有名的经 济学家在东莞参观后说的。现在全世界超过70% 的电脑CPU 和其他零件均出自东莞。 如果这个红绿灯出了问题而造成交通堵塞的话,就会影响到这些产品的外运速度。 每一秒钟都是财富啊!如果堵车超过3 个小时,那么全世界的电脑价格都要上涨了!” 听曹一民说得这么激动,我们不禁对东莞充满了敬佩,原来东莞是这么漂亮且 又重要的城市啊!我和姜勤勤睁大眼睛,不错过每一处可以称赞的美丽。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深圳海关。要想进入深圳,还必须要有边境证,这个我 们早就知道的;但曹一民的车不用,直接就从另一个车道开了进去。曹一民指了指 车上的一个特别通行证,说:“前一阵子我们在深圳参加一个训练班,办了个特通 证,没想到还挺管用。” 车一转弯就进了深圳最繁华的街道——深圳大道。 地王大厦、赛格广场、招商银行大厦、深圳特区报社大楼等一幢幢大楼都被抛 在了身后,曹一民把车停在了世界之窗的门前,说:“我们今天下午不看太多的景 点,就在世界之窗玩吧!” 我们吃了曹一民的饭,坐了他的车,只有听他的话。我们都忘带照相机了,只 能一边看别人满脸喜悦地合影一边遗憾地赞美深圳。 我们赞美的词汇很少,用完了,只好重复使用。 我和姜勤勤被他俩落在了后面,姜勤勤说:“我想照几张照片,咱们找人拍快 相吧。” 她好像并不是找我商量,说完就对着旁边的一个拿相机的人摆姿势。那是一个 拿着相机来回走以拉拢顾客的南方人,看到有人向他打招呼,就连忙地跑上前,蹲 在地上就拍。不凑巧的是,一个路人蹭了他一下——那是关键的一蹭,姜勤勤立即 就面目全非了。 姜勤勤看着自己虚幻的样子和模糊不清的埃菲尔铁塔,两下就给撕了。那人很 够意思地说:“你继续站在那里,我再拍一次,你要是不满意,我不要钱。” 姜勤勤就又一次站在那里。她回忆刚才的姿势,也想把表情做到最可爱最自然, 所以她很努力地配合着摄影师——怪她太努力了,照片打印出来的时候,她努力的 样子一眼可见,因为她的嘴是噘着的。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事情做得不满意,她就会不停地埋怨,所以姜勤勤对我 说了大约1000字左右的埋怨。 一直到晚饭后我们才离开深圳。 晚饭是在东门附近一家饭店吃海鲜。这里的海鲜便宜,但果汁贵得惊人。姜勤 勤不知道价格,就乱点一份椰子汁,后来知道了价格非要退掉——那一杯不到500 毫升的椰子汁标价是60元。 曹一民是个大方的人,一边拼命劝我们喝酒一边给我们讲他的故事。他是个有 故事的人。 曹一民是政法学院的本科毕业生,不过,大学四年,他们班上的同学更多时间 是出去打篮球了,他也是个篮球特招生。他大学毕业那一年遇到招警考试,就考上 了警察。没想到,上班没有半个月就又被抽调去打篮球了,再后来他被广东省公安 厅的一个处长看上,又被选中到深圳市公安局做警察。 他开始是做防暴警察。在中国,防暴警察就是110 巡警的另一个名称,我下床 的老三就在瑞一区做了巡警。 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在这里当防暴警察并不好玩。那时曹一民不断接到假报 警:一个男的说另一个男的老跟踪他想抢他东西,一问发现是一对同性恋情人闹别 扭时拿他们开涮;还有一对在公园谈恋爱的青年男女玩得太晚了,大门锁上了出不 了门,曹一民要帮他们一个一个地爬出公园的围墙。 曹一民边讲故事,我们边笑。事实上,他遇到过的这些事情全国都差不多—— 110 电话,什么事情都不好预测。 开始交流待遇了,曹一民很骄傲。是啊,他没法不骄傲,他每月的薪水比我们 仨加在一起的总和还要多。他有公车,有房子,有老婆——有老婆这一点主要是针 对我来说的,因为胖子李也有老婆了。 然后说现在的执法尺度,防暴警察出身的曹一民说:“我不打人,不管对方是 个多欠揍的家伙,我都不会动手打他。” 胖子李也不是一个爱打架的人,而我和邓子的的确确是在街上打过人的。 曹一民的理由很简单,是他打“死”过人。一次深夜,他们巡逻到一个大排挡, 有几个地痞吃完了不给钱,还砸东西。曹一民是那种典型本省人,遇见不平不假思 索就冲了上去。他截住那几个人让他们给钱,可带头那人酒气冲天,一下把曹一民 推了一个踉跄,还骂道:“老子不给钱又咋的?你们警察管什么闲事?”曹一民打 了他,打完了不解气,又用力朝那人腰上踢了几脚。结果到了派出所门口,那人突 然疼得在地上打滚,大喊腰疼。派出所不敢收,值班的民警说,要观察5 分钟,没 什么事情才能收。一旁有人说,赶快打120 吧,踢伤脾脏要死人的。120 来的时候, 那个人已经晕死过去。曹一民吓坏了,直到120 抢救过来以后,曹一民才算免去了 坐牢的担心。 那天吃得很好,我们记住了很多深圳的地名,也记住了以后执法无论如何不能 打人。 曹一民说:即使打人,也不能踢他的腰部。我和胖子李都认同他。 曹一民酒量很大,喝完酒开车,车速飞快。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