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从警察署出来,天已暮色四合,街道上灯火通明。我驾车行驶在建国路上时, 看到不停闪烁的“花样年华”四个大字,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柔情之潮。自从前天 早上与“小燕子”分手后,我还没有见到过她。那个柔情似水的“小燕子”此刻 又温婉可爱地浮现在我眼前,令我的思念之情强烈地升腾起来,不可遏制。昨夜 梦中,“小燕子”一再翩翩飞来,在我眼前不断地上下飞翔……妩媚纯真的笑容、 长长的睫毛下羞涩的眼神、清秀而又骨感的处女之身,让我心驰神往,春潮汹涌。 这么想着,我便把车子靠在路边停下来,然后走进了“花样年华”歌厅。歌 厅里永远是光线暧昧的,总是有人或幽怨或粗放地唱着一支又一支的歌儿。老板 娘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迎上来:“老板,要包厢吗?” 我四下里扫视了一下,没有看到“小燕子”,便对她说:“把小燕子给我找 来。” 老板娘笑道:“不好意思,老板。小燕子在陪客人,我让小芳姑娘陪你唱歌 吧——小芳……” 我打断她的话说:“不用了。小燕子在哪个包厢?” 有个小姐搀着我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道:“大哥,你觉得我不好吗?我会 好好陪你的……” 我甩脱她的手臂,嗓门大了起来:“我是问小燕子在哪儿?” 那小姐嘟哝道:“这么凶干吗?你自己到八号包厢去找呗。”一扭身走了。 老板娘尴尬地笑着说:“老板,现在你不能去找小燕子的……” 我一把挡开了她,快步奔上了二楼,用力推开了八号包厢的门——只见幽暗 的灯影下,在包厢的沙发上,“小燕子”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男人一边亲 着她、一边在她身上乱摸着。 我黑塔似地站在门口,只觉热血上涌。 包厢里的俩个人显然也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不速之客会撞进门去。 “小燕子”挣脱了那个男人的怀抱,惊慌地看着我:“大哥……!” 那个男人对我吼道:“你小子瞎了眼啦,没看到老子在这儿?还不快滚!” 说着,又嬉笑着把“小燕子”搂进怀里。 我早已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默不做声地走了过去,攥着“小燕子”的胳膊, 把她拖到了沙发的另一边。然后仇恨地盯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怒发冲冠地站了 起来:“你这小子,敢坏我好事!”挥起一拳向我打来。我早有防备,甩头躲开, 然后顺手对准他的脸狠狠地揍了一拳。只见他捂着脸跌坐在沙发上,鲜血从他的 手指间流下来。 我对他喝道:“你再不滚,老子揍死你!”他捂着脸就要走,我挡着他: “把钱付了,别想吃白食。” 他从口袋里摸出二百元钱扔在沙发上,对我说:“算你小子狠,老子找人来 摆平你……” 他这一说,我又火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对准他向门外踹起,他一个狗吃 屎扑倒在地上,我踩住他的头说道:“你是不是要找人来砍了我?那好,我先把 你收拾了!” 这时,老板娘急匆匆地赶了上来,拉着我说:“老板,你息息怒,别闹出人 命来……” “小燕子”扑过来抱着我的腿,带着哭腔说:“大哥,放过他吧。都是我不 好,大哥……” 那家伙在我脚下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哥,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就高抬贵手 吧,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我松了脚,喝道:“快滚!”那家伙从地上爬起来,飞奔而去。 我把包厢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把目瞪口呆的老板娘关在了门外,然后倒在 沙发上,长叹一声。“小燕子”小心地挨到我的身旁,低低地唤道:“大哥……” 我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般地看着“小燕子”,而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地 低下了头。电视机里正放着张学友的那支歌《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张学友唱得 如此哀伤,如此动情。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我伤心的理由岂止一千个啊!我明明 知道这样的结果,可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漠然地看着“小燕子”,心如刀割。我哑着嗓子问道:“小燕子,你真的 一点也不爱我吗?” 她凝视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大哥……我所爱的人,只有你啊!” “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堕落、毁灭自己?”一语未了,我的泪水已夺眶 而出。 “大哥!”她扑在我怀里,哭泣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值得你爱的 ……” 我抚摸着她那一头染成金黄色的柔顺的秀发,只觉万箭穿心般地疼痛。我无 法容忍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亲吻她、抚摸她,并染指她的身子。我希望她永远只属 于我一个人的。可是,她甘愿沦落在这风尘中,任凭“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 臂千人枕”。而我,怎能面对这如此不堪的现实? “小燕子”伏在我怀中说道:“大哥,请你原谅我!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了,把我彻底地忘了吧,就当我小燕子已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好吗大哥?”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我感到一阵冰凉在脚底下升起,寒冷彻骨。我把“小燕 子”从身上推开,站起来冷冷地对她说:“你是怕我来搅了你的生意?” 话一出口,我觉得自己太刻薄了。 “小燕子”也显然一愣。她随即也站了起来,抹去泪水,与我对视着说: “是的,我俩缘分已尽,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来!你有你的锦绣前程,我做我的 ……鸡……”她泪流满面地喊道,“你快走啊,怎么还不走?” 我伤心欲绝,转过身疾速离去。 “大哥——!”“小燕子”声嘶力竭地喊了我一声,从后面扑过来抱着我的 腰,失声痛哭。 我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相拥而泣,长歌当哭。 然后,我与她最后一次相依长吻。一片空白的风景。没有春夏秋冬。没有日 月星辰。久久地、久久地……仿佛时光已停止流动,或者在超速流逝。静寂而又 疯狂。这使我在以后无数次的回忆中,始终感觉着一片赤热、一片冰凉。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