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生活不是美丽的海市蜃楼,情爱也不是虚幻的花前月下。当我们每个人必须 面对这不堪的尘世与恶俗的现实,置身于这样的一地鸡毛般的现实之中时,自我 迷失了,找不到自己,找不到来时的路,找不到远行的方向。所谓爱情,一转身 就擦肩而过,就这样令人啼笑皆非地被丢失了。再去面对时,已面目全非。 我伤痛地伏在方向盘上,思绪纷乱、无语泪流。“花样年华”四个大字不知 疲倦地闪烁着迷离的色彩,正如站在歌厅门口送行迎来的小姐一样,永远充满了 暗示和诱惑。尽管飘散而来的歌声五音不全已失去了原韵,却因为暧昧的光线中 有一张张佳丽的青春容颜相伴,使得那些高亢的嗓子乐此不疲地释放着强烈的雄 性荷尔蒙。我那可爱的“小燕子”就是迷失在这样的红尘中。 我神色黯然地回到凤凰公寓,刚把车子停妥,突然想起了病中的如兰,而这 时我腹中开始饥肠辘轳起来。我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驾着车子飞快地赶回了公 司。 如兰还在沉睡中。我把她唤醒,扶她起来,轻声问道:“如兰,我们一起去 吃点晚饭吧?” 如兰紧皱双眉,摇摇头道:“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睡觉。” 如兰沉沉欲睡。我很害怕她这种状态,不吃不喝耗下去,谁也受不了。我不 顾如兰的烦躁,给她穿好了衣服,然后抱着她下了楼。当如兰坐进车里,有些无 可奈何地从坤包里掏出镜子、眉笔、口红什么的,在憔悴的脸上补妆,还对我埋 怨道:“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可以出去见人呢?”我冲她一笑,发动了 车子。 这一会儿,夜已深了。我把如兰带到一家面馆,要了两碗蟮丝面,味道很鲜 美。可如兰只吃了两口,就把碗筷一推,伏在桌上。如兰真的不想吃,我就不再 勉强她了,把两碗面一扫而光。 我们回到了凤凰公寓。我扶着疲惫不堪的如兰进了电梯,等电梯一层一层往 上升时,她靠在我身上已睡着了。当我把她抱到床上,看她熟睡的样子,心底忽 然涌起了一腔柔情。 自从我来公司应聘之后,其实我更愿意成为如兰的助手,而不是情人。然而, 造化弄人,我竟真的成了她的小情人。面对这样一个虽然漂亮能干的、但是比我 大了整整七岁的离异女人,我的心中一直矛盾、痛苦极了。我痛失初恋女友亚妮, 那是我这一生心底最为尖锐的伤痛,也许这是上苍冥冥之中给我的报应。我的情 感世界一再倾斜。我渴望得到网上女友青青草的爱、渴望得到风尘女孩“小燕子” 的情,可是,她们无法让我寻觅到人生的真爱。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受到猝不及 防的打击与伤害,独自默默地舔着人生的鲜血淋淋的创口,而深陷其中无力自拔。 然而,正是因为如兰,她给了我最深切的关爱,给了我多少打工者梦寐以求 都不能得到的地位与荣耀。虽然我与她存在了这样一种情人关系,也许在旁人看 来是可耻的。所谓可耻,就在于我们两个人年龄的差异。而这样的感觉,在我的 心底深处也存在着。 所以,我对如兰,虽然极端地依赖着她,却在感情上又排斥着她。与她保持 着不离不弃、既亲密又疏远的距离。我不够爱她。对于她的工作、生活、身体, 我从不过问,也不关心。她是爱着我的。我能深深地感觉着她全身心地投入在这 一份爱的情缘中。而我,对她却是若即若离。无论如何,这是不公平的。爱是双 方无私的奉献和给予,而不是单方的赠与,或者索取。年龄的差异,并不是爱情 的障碍。 我不能再辜负如兰的一片深情了! 第二天,我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定当后,回来陪了如兰一天。她睡着的时候, 我静静地凝视着她。当她醒来的时候,我就陪她聊一会天,让她听一曲《蓝色的 多瑙河圆舞曲》,诞生在维也纳的这支世界名曲,恬静而又优美,如兰听了十分 开心。这首乐曲的全称是《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圆舞曲》,曲名取自无名诗人 卡尔? 贝克一首诗的各段最后一行的重复句。我问如兰:“我给你朗诵卡尔? 贝 克的这首诗吧?”如兰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多愁善感, 你年轻,美丽,温顺好心肠, 犹如矿中的金子闪闪发光, 真情就在那儿苏醒, 在多瑙河旁, 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香甜的鲜花吐芳, 抚慰我心中的阴影和创伤, 不毛的灌木丛中花儿依然开放, 夜莺歌喉啭, 在多瑙河旁, 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这是一首爱情诗呀,真的好美。”听完了我的朗诵,如兰含笑说道,然后 带着笑意又睡着了。 一晃又是周末,当我把雯雯从“牛津幼儿园”接回来时,如兰的情绪立即明 郎起来。躺了好几天的她终于下了床,搂着雯雯又亲又吻的,还兴致勃勃地提议 晚上去富豪大酒店聚餐。 我和如兰带着雯雯在富豪大酒店的底层餐厅选了个临街的桌子坐下。在如兰 点菜时,我无意中环顾一下大厅时,突然看到“小燕子”正与一个男人在喝酒。 她一定是看到我走进酒店的,所以她低了头意欲回避开我。那个男人似乎有点面 熟,细细一想,就是那晚在“花样年华”歌厅让我揍了一顿的那个家伙。我觉得 心头被刺痛了一下。 如兰点了许多菜,还有啤酒和饮料。可因为“小燕子”在一旁,使我如坐针 毡,那些美味佳肴也味同嚼蜡。如兰疑惑地问道:“旭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几天你累了吧?” 我赶紧摇摇头,举杯喝酒。 就在这时,“小燕子”端着斟满了啤酒的酒杯,笑盈盈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大哥,我敬你一杯!”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亭亭玉立、满面春风,一副风 尘女子的模样。我无言地斟上一杯酒,站起身来,未及碰杯就一饮而尽。 “小燕子”也喝干了杯中酒,然后伫立在我身边,凝视着我。好久好久,她 没有离开。我抬头看看她,真是尴尬极了,只好站起身子笑道:“你看你,怎么 像个小孩子似的?以后我们再干杯吧,不醉不罢休。现在你快过去,别冷落了客 人。” 我把“小燕子”送回了她自己的餐桌。当我回过来端起酒杯时,如兰轻声问 我:“这是你老乡吗?” 我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只好点头称是。我看到如兰浅浅一笑。 如兰与雯雯很快就餐完毕,我喝完最后一杯酒,就匆匆埋单走人。当我走出 餐厅,似乎感觉到身后“小燕子”的目光一直追着我快步离去的身影,而我已不 敢再回头。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