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日子晃晃悠悠的闪过,我在床上躺了几天,不知道年关已到了。如兰那个患 白血病的小姐妹最终没有能挺过年关,一命呜呼。如兰去奔丧回来,精神低落, 整个人显得病病恹恹的。我和如兰整天傻傻地面对面睡觉,直到过年的爆竹声此 起彼伏,把我俩惊醒。我们一边流泪、一边互相安慰了一番,人死不能复生的, 活着的人要节哀顺变,珍重自己,好好地生活着,这才是重要的。 我和如兰一起去她父母家吃年夜饭。刚刚跨入院子,雯雯就兴高采烈地迎了 出来,“妈妈”、“叔叔”地叫个不停,还缠着我把她抱起来。她像只喜鹊般地 欢笑着、戏闹着,把我的情绪感染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天真烂 漫的雯雯确实惹人疼爱的。她对我也很亲近,没有陌生的感觉。 如兰的父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一进屋子,两个老人高兴地招呼我 们入席就餐。雯雯拿起桌上的啤酒瓶说:“吃年夜饭喽,我给叔叔倒酒。”把大 家给逗笑了。 我赶紧接过酒瓶说:“等雯雯长大了,再给我倒酒吧。” 这除夕之夜的晚餐,使我陶醉在浓浓的亲情之中。如兰、雯雯和两个老人不 住地把好菜送到我的菜碟里,非要让我多吃一点不可。我喝得满脸通红,酒醉饭 足。 外面的爆竹声开始炸响起来。雯雯拉着我的手,要我去院子里燃放爆竹、烟 花。当鞭炮与爆竹轰然响起时,雯雯捂着耳朵躲在我身后欢呼雀跃。如兰与她的 父母在廊檐下观看着。院子里弥漫着快乐的硝烟,布满了吉庆与祥和的祝福。接 着,我又燃放了“金菊辉煌”的烟花,只见焰火争先恐后冲天而起,在黑色的上 空灿烂地绽放开来。那一朵朵造型各异、色彩纷呈的菊花在夜空中怒放,煞是美 丽壮观。 我想起了多年以前写过的一首《烟花》的诗歌,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你我相守着一个永远的诺言 在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 一起飞向广袤的夜空 在属于我俩的自由的国度里 竭尽一生的辉煌尽情地绽放 热烈地照亮彼此的美丽…… 这首诗是为亚妮写的。那时在我的意识中,只有共生共死的爱情,才是一种 最高的境界。我仰视着浩渺无际的天空,感慨不已。雯雯在我面前拍着手蹦跳着, 烟花映红了她的脸蛋。如兰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揽着她的肩头,一起仰望着夜空 中的灿烂烟花。烟花转眼散尽,夜空重新归于黑暗。我叹道:“可惜!惊鸿一瞥、 昙花一现呀!” 依偎着我的如兰笑道:“美丽过、灿烂过,即使短暂,那种瞬间的辉煌足以 让人惊艳和留恋。” 听了如兰的话,我不觉攥紧了她的手。 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在这十八层高的凤凰公寓中,如兰已搂着雯雯进入了 梦乡,我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书房中。亚妮、青青草、“小燕子”、晓林、建国、 国民……他们一个个栩栩如生地向我走来,然后又一个个身影模糊地消隐而去。 我的心中充满了悲伤,随手翻开一本书,是《红楼梦》,却见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姽婳词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以前读《红楼梦》这一回,最喜欢的是贾 宝玉的《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一字一咽,一句一啼。今夜重读,果真洒泪 泣血,深契我心。“……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 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读至此,四顾无人满怀悲凉。 再读诔文,已是泪眼朦胧。“岂道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 薄!汝南斑斑泪血,洒向西风;梓泽默默余衷,诉凭冷月。呜呼!”我扔下《红 楼梦》,伏桌痛哭。 整个春节,我黯然神伤。 (全文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