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下电话,何清萱看着桌上的水仙沉吟。她在这间母亲曾经发号施令的宽大的 办公桌后坐了大半年的时间,不曾对公司做出任何的改变,大哥依旧做着他的总经 理。最初来到大成集团的喧嚣,已经被她刻意地推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她让所 有的人都明白,大哥才是大成集团所有事务的决定人,她只是签签字。开始的时候, 她还会随口问一问签的是什么,后来,只要是大哥签字认可的,她就连问都不再问 了。她很高兴她的让步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二哥不知道在忙什么,三哥依旧做着他 的工程师,两人应景般地在股东例会上出现,之后就各忙各的,难得一见。没人提 起分家产的事,就连咄咄逼人的二哥也不再提起,每个人都安静地各自住在何府自 己的小院里,相安无事。现在让她头痛的,是她的保镖。这个叫做程煜的家伙忽隐 忽现的,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觉得,她需要这个人用那么长的时间来保护?她现 在已经回家了,没有人再可以威胁到她,可是她却无法将他辞去——那是母亲和他 之间的协议,他在照章办事。她也曾想过让他去到保安部门,随便他做什么,哪怕 是做保安部经理,也比这样天天或明或暗地跟着自己要好。他嘲讽的眼睛让她明白, 她无权指使他,更无权决定他的去留,这让她很沮丧。她讨厌这个男人,一想到自 己无论在做什么都有可能被他看到,她就忍不住心悸。世上还有比这个人更让人讨 厌的人吗?现在,她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你跟着吧,我就不信我烦不死你! 换掉呆板的工装,何清萱对镜中一身酷热夏装的自己抛一个赞赏的媚眼。怎么 样?保镖先生?这身装扮够配你吧? 洋洋洒洒地走出大厦,她随意得象在散步。她不回头,她知道她看了也没用, 那个叫程煜的家伙太狡猾了。她从不知道她的保镖究竟待在什么地方,只是可以肯 定,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一定会跟着她。好吧,我们开始吧。 程煜懒散地随在她身后,不远不近。他不喜欢她。一个富家女!吃饱了没事干 玩失踪,让他这样头脑清晰、身手敏捷、喜欢挑战的出色保镖,几乎是无所事事地 跟了她五年。真无聊!好吧,钱也拿了,约也签了,何老太太也死了,他总不能背 信弃义吧?何况这个四小姐又那么值钱。这样也不错,只要她风平浪静地,他也乐 得逍遥自在。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可以让他烦忧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也许以后,等 他不想干了,他也可以买房、买车、娶老婆,过一个正常人安安稳稳的日子…… 程煜突然止步。午后的酷热令街道上人流稀少,原本一直在他前面不紧不慢散 步一般行走的何清萱,突然不见了!他没有四处张望,只是用眼睛快速地梭巡。她 会去哪里?怎么会不见了?程煜暗暗责怪自己,五年的清闲,让原本一直处于紧张 状态的神经慢慢地松懈了,他有些大意了。他开始慢慢地向前走,他不能停在那里。 这个小丫头,玩什么花样?想考验我?你还太嫩了! 经过一个V 字形的广告牌,程煜停下脚步。按距离推算,应该就在这里。他慢 慢转头——广告牌后笑吟吟对着他招手的,还会是谁? 程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用放电,你也已经很美了,但是别对我!没用。 何清萱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他。他不胖不瘦、不高不低、不美不丑、不华丽 也不简单,不凶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可爱。 “如果你不做我的保镖,说不定,我会爱上你的。” 程煜冷哼一声,“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好玩的。” “不是啦,”她蹦跳着挽住他的胳膊,“我一个人走无聊嘛,”一付小女孩撒 娇的样子,“你陪我嘛。” 程煜微皱眉头,“按照协议,除非你有危险,否则,我不必露面。” “嗯,我不管啦,”她颦眉、噘嘴,娇憨可人。“我要你陪我嘛。” 程煜哭笑不得。大多时候,他对女人都是比较客气的,更何况,他已经跟了她 五年。他原本想,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吃不了苦乖乖回家去。没想到,她不但 咬牙坚持了下来,而且看上去很享受她的工作,这让他不由地对她生出一丝敬佩。 “好吧,”她想干什么?“就一次。” 何清萱高兴得大叫,“太好了!我们去哪儿?” “随你。” “真的?”她笑得象个偷吃到了香油的老鼠,“不如我们先去喝点东西好吗? 太热了。然后——然后再说吧!反正你一直得陪着我。” 她兴高采烈地挽着他。太好了,鱼上钩了! 他陪她到深夜。看她象孩子一样在游乐场玩耍,抱着玩具熊不撒手。象所有的 小女人一样挑选自己心仪的衣饰,为红色还是黑色犹豫不决。象贪吃的小猫塞进肚 子里各色的小点,大快朵颐后又开始发愁会不会长胖。程煜忽而感慨。五年了,没 见她象今天这样的开心过。苦难虽让人成长,然而年轻就是资本,她还有的挥霍。 只是不知道她的哥哥们,愿不愿意她永远这样地快乐。 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提袋安置在她闺房,将要离去时,她突然轻轻地叫他, “程煜。” 他停在门边,不曾回头。“什么?” “谢谢。”她依旧轻轻地。 “不客气。”他欲走。 “程煜。” 他回头看到她清亮的眼睛,心中突然一痛。为什么要放那样沉重的负担在她纤 弱的身上?让她活得轻松难道不好吗? “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我,从小到大的学习,都基本是在家里,老师上 门来教。我,我想,以后,有时间,你,还可以,再陪我吗?” 满脸祈求的她,让他忍不住轻轻笑一笑。“愿听调遣。” 他离开很久了,她还站在那里发呆。他竟然也会笑?冷着脸的他虽然很酷,笑 起来的他却能把人的魂整个地都拿走。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钓鱼?不会反让鱼给 钓走了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