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午夜惊魂(19) 这吃苦受累似乎都是命里注定要有的定数,桂姐虽然每天忙得脚下像是踩着 风火轮,但却壮实活泼得没有一丝老年人的暮气,脸上红扑扑的透溢着农家主妇 的爽朗和厚道,总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见车上走下来是自己的弟弟秦天贵,立 刻放下喂猪的泔水桶,一边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一边就跑出门来。大黄狗见女 主人慌得举措失常,也跟着一纵身,“唔”的一声眨眼就先蹿到了秦天贵的眼前。 秦天贵出动从来都是前呼后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势,吓得他倒抽一口 凉气,连退两步,只能用手中的一大兜食品去迎对虎视眈眈的大黄。 “大黄,滚一边去!”桂姐一声断喝,大黄立刻便不再狂吠,跳到旁边,摇 头摆尾随着女主人迎接来客。 “天贵呀,哪阵风顺了把你这大官人给吹回来了?怎么连个司机也没带,自 己就敢驾这么大个家伙?” “姐,这没什么开头,就个熟练工,我也是十几年的老司机了。比赶牛耕地 还简单。” “回家见娘没?” “见了,刚在家里吃过饭。” “唉!”桂姐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只能由着她的性子了,我早就说接娘 过来一块住,说下大天来也不肯,总是丢不下那个家。” “这怕是人之常情,人老了都恋故土。”秦天贵说,“姐夫咋样?先看看咱 们的老支书吧!这些年把俺姐给拖累得不轻。” “嘿呀!别提他啦!当初不就是他晃来晃去当个啥子破支书,咱就错拿黄土 泥坯当金砖。一辈子攀这门亲倒了八辈子霉。有啥法儿,认命吧,姐只能是嫁鸡 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葫芦背着走!只当是我上辈子欠他的,今生还债来了。” 桂姐的怨气是有来由的。姐夫比姐大六岁。那时候找对象寻婆家还兴讲家庭 成分,当了支书自然就更成了香香屁。可是没想到这支书当久了正经本事没长进, 倒养出一身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毛病来。大集体那会儿村里养几个干部,养起 养不起都得养,一分田到户老百姓可就不再买这个账了。没出息的村官就只能是 今天卖树木,明天卖荒山,坐吃山空了。 多亏家里还有桂姐这个扛手的棒劳力,各样农活家里家外都能扛得起,日子 也算温饱无忧。可这当支书的姐夫游手好闲也就算了,好吃懒做也随他去,没想 到的是他常喝蹭酒还喝出个脑血栓的病来,成了废人,不仅支书当不成给家里帮 不上手,还把桂姐也给拖累住了。两个孩子上学找工作和成家立业,就全靠桂姐 撑着里外张罗和当舅的也接济一些。 秦天贵随桂姐走进里屋的时候,一股说不上是酸还是咸的人体腥味让他皱鼻 拧眉。桂姐赶紧放下秦天贵带来的营养品去开窗透气。又回身在炕上拉过一只垫 枕,像弄孩子一样把男人的脖颈后背抬起,给他的上半身垫高,这才说:“天贵 回来看你来了。” 秦天贵只好上前一步,不管有啥气味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两句宽心的安慰话: “姐夫,好好安心养病吧,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大事都不用操心了。俺姐最艰 巨的任务就是为姐夫你操心受累了。” 姐夫身子蠕动了一下,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咕哝了一句啥,猜那意思好像是说 “我就是这个样子没指望啦”,嘴角就流出一股哈拉子来。桂姐急忙顺手抓起枕 巾给他擦掉。 人要不能自理了原来就是这个让人不喜见的样子。要不就有俗语常说“有啥 也别有病,没啥也别没钱”。触景生情,秦天贵心下便生出一种堵心的逆向烦恼 :自己现在手里倒有的是钱,可日子照样也不好过。我们是谁?从哪儿来又准备 到哪儿去?看来这真是人的一生和全人类都很难说得清和解决好的大问题。 看着姐夫艰难喘息呻吟着,只有一双骨碌着的眼珠子在透着贪生的欲望,证 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物。秦天贵心里实在难受,就赶紧告辞出来,和桂姐一同来到 外屋。 “姐,我有事还要赶到宁西省会去参加个朋友聚会。”秦天贵说,“这样吧, 姐夫得下这是个造钱的病,家里这么大个摊子,两个孩子都成家了挣钱也不多, 再说我常年在外身不由己,不是顺路今天也不可能回来,娘有啥事就只能托付给 您受累费心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几次打发人来接她,老人家死活愿意守着自 己的家,什么荣华富贵都不稀罕。其实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