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长达半月之久的雨雪天气终于结束,J 市的阳光便像害羞的女子的脸半露半掩 地探出来,阳光不算特别的好,昏黄昏黄的颜色,弄得这个天空好像到了黄昏一样。 楚偕不禁回忆起三亚白得刺眼的大太阳光,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雁衡阳打过去, 这个丫头呆在三亚已经一个多星期还不舍得回来,也罢,人都是向温暖的动物。但 是也不能任她如此疯玩下去,公司和自己都需要她。 “衡阳,你什么时候回来。”手机那端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楚偕几乎怀疑雁 衡阳还在床上睡懒觉,可能这丫头昨晚又疯了大半夜。 “过几天吧。” 楚偕发牢骚,“过几天几个字你已经说过四次,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这次雁衡阳直接挂断了手机。 楚偕无语,雁衡阳这小丫头太没良心,除他回来的第二天打过电话问公司的事 情外,基本就没主动理睬过自己。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公司杂七杂八的事也处理完 毕,至于某个游戏公司状告风雷集团抄袭的诉讼也被他扳回一局,如今报纸或电视 新闻都在说某游戏公司借告风雷集团抄袭之名炒作自己开发的游戏,对方的总裁已 约楚偕私下和谈。 但是李化雄辞职的事颇让楚偕费心神,楚偕苦劝多时李化雄似乎去意已决,说 不能与雁衡阳同处于一屋檐下。面对老顽固的李化雄楚偕实在感到心有余力不足, 何况解决了李化雄,那边还有雁衡阳小刺头。 楚偕对李化雄的感情很特别,有一种近乎父亲的尊敬。楚偕刚进风雷集团时还 只是个什么都不动的18岁的愣头小子,当然那时还没有风雷集团,只是一个二十几 个人的小网络公司,而那时李化雄已经是公司的财务经理,而南亭就是把楚偕安排 在李化雄的手下。 李化雄对孜孜不倦学习的楚偕很欣赏,他就像一只饥渴的骆驼把李化雄当成了 那块丰茂的草地和水源,而李化雄也愿意倾囊相授。这种长期联系纽接在一起的感 情就像父子般,孤儿身份的楚偕备感到关怀。 确实那一千五百万是楚偕借给李化雄,但其实内心楚偕是完全给了他。李化雄 虽然为人古板,但是妻女却比较势利虚荣,成日吵着李化雄要住别墅,但李化雄多 年积攒的薪水根本就不够付一套别墅的钱,细心的楚偕很快发现了李化雄的烦恼, 便主动替他办妥买房的事情。 门上有几声敲门声,过会段芝雅便喜笑盈盈拿着一摞文件进来,“楚总,这些 文件请你过目。” 楚偕点着头接过文件翻看,忽然抬头发现段芝雅仍没离去,嘴唇嗫嚅似乎有什 么话想说。“芝雅,你还有什么事吗。”段芝雅笑得十分神秘,凑近办公桌小声道 :“楚总,你真是孤陋寡闻,今天全公司都在传这件事,恐怕就只有你不知道了, 也难怪楚总是大忙人。” “什么事。”楚偕摸着头,猜测又是哪个明星的八卦新闻。 段芝雅忽然充满同情地看着楚偕,这更令他摸不着头脑了,半晌段芝雅又恢复 了神秘兮兮的笑容,道:“其实这件事楚总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雁董和楚总的关系 势如水火嘛。” “什么事。”楚偕的声音忽然变得沉重,这丫头莫不是又出了什么纰漏。 “雁董和赢信立天的总裁周成昨日在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今日的报纸头条都 是他们结婚的消息,现在全公司都在议论,雁董真的好眼光居然嫁给周成,郎才女 貌,也算是天生一对。” 瞬时楚偕就愣住了,胸口便仿佛挨了一记大铁锤震得喉咙里像要有血要吐出来, 面色死灰,握在手中的笔掉了下来。段芝雅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喜孜孜地道 :“雁董回国也没有多长时间,好像也只是在南董的葬礼上和周成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这么快他们两个就结婚了。” “芝雅,把报纸拿给我看。” 楚偕掩饰不住颤音,但这却让段芝雅误会是楚偕生气雁衡阳完全忽略他这个继 父的存在,她抿着唇笑了几声便从隔壁的秘书办公室取来一份报纸。 那份报纸是今天早上刚出的,还散发着油墨的淡淡清香,楚偕几乎不用寻找便 在第一版的正中位置发现了雁衡阳和周成领取结婚证的新闻。新闻写得不太多,但 是放着的两个彼此牵手的照片却很清晰,楚偕的目光阴冷地盯在那双紧握在一起的 手,眼角的怒意和锋利的杀机齐齐迸现。 报纸上说周成和雁衡阳在南亭的葬礼上一见钟情,彼此都相见恨晚,迅速地展 开了一场忘年恋。因为雁衡阳的母亲南亭逝世日子不久,按照本地的风俗结婚只能 赶在南亭逝世的百日内或是三年后才行,周成和雁衡阳最后决定先领证,一个月后 举办婚礼。 楚偕这气非同小可,雁衡阳究意把自己置于何地,她闷声不响就和别人结婚, 甚至都不肯告诉自己一声。“芝雅,你先出去。”他强按捺住怒火,用手捂着胸口, 想要把那里生生闷着的一口气给强按下去。 段芝雅似乎也发现楚偕面色不善,不敢再说什么忙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楚偕从抽屉中取出手机立即拨了过去,但很快地就被雁衡阳给按断,他气愤地 再次拨过去,结果提示关机。楚偕气得几乎要发疯,但此时却又显得无计可施,他 只得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处理桌面上的文件,但那些文件哪看得进去。 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了,明明在自己以为一切都会明朗和好起来的时候,雁衡 阳却一声不吭地背叛了自己,她让自己痛苦却置身事外。楚偕咬着牙,从胸口中迸 发出的强烈怒火几欲要把一排牙齿给咬断。 手中的笔就这样在怒火中成了最倒霉的牺牲品,应声折成两截,顺着光滑的桌 面滚落到地面。 楚偕抓过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冲出了办公室的门,外面段芝雅也正好从秘书办 公室出来,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声,但楚偕却置若罔闻径直绕过她。饶是八面玲珑的 段芝雅对楚偕的举动不解,好像楚偕在听到雁衡阳结婚后就很莫名的失态。 她没往深处想去,最有可能的是继女结婚,作为继父的楚偕却毫不知情,这不 能说是一种蔑视吧。另外还有一个极大的可能,雁衡阳和周成结婚后,周成就可以 算得上风雷集团的半个老板了,如果周成进驻风雷集团以他的能力无疑会是楚偕最 大的敌手。 这两点可能就是楚偕气极败坏的原因吧,段芝雅简单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黑色的奔驰在白色积雪的路面上横冲直撞,一次次在车流中超越,不管红灯或 是绿灯,开车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最短暂的时间找到那个人,找到那个让自己骨与血 都深深疼痛的女人。白色的雪光和昏黄的阳光透过车玻璃窗揉杂在那张扭曲的英俊 的面庞上,从心口中呵出的咝咝冷气纠缠绕结在眉间,使那英挺的眉毛越拧越紧, 在双眉间拧出一个皱巴巴的川字,一些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水气仿佛就要从浅灰色 眸子里缭绕出来。 但是出来的是鲜红鲜红的血,从咬破的绯薄的嘴唇的皮肉上淌下来。男人宁可 流血也不能流泪,流泪那代表着什么,代表自己已经输了,已经气馁了。 那令女人着迷而又性感的薄唇在他的牙齿的蹂躏下血肉模糊,身体上的疼痛与 心口里看不见摸不着的那种肝肠寸断的痛,毫无可比拟的地方。 他感觉着自己的心一在片片地碎裂开,却又极力地想把它们拼凑在一起,是的, 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就怎知没有挽回的余地。 阳光惨烈,可天空那么明媚,就像天涯海角的晴朗的海的上空,那么透明的蓝。 那么娇俏动听的声音犹在耳边。 “真想恶向胆边生,把你扔了就好。” 果然,雁衡阳恶向胆边生,将自己扔了,她并没有说谎,她实实在在地做到了。 唇边招牌式的舒心的笑容不知何时早换成了一种难已言致疼痛的苦楚。 J 市的十二月即使有整日的阳光,可也却是冷的,有雪存在的地方,有时温暖 也会是一种不能企及的奢望。 那台车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亡命地驶进了云林小区,急转的车身差点撞到了路旁 一位扫地的清洁工。 “怎么开车的。” 清洁工的怒骂声被甩在了车后,楚偕发疯地快速转动方向盘,轰的一声巨响, 转弯不及的车头便笔直地撞向了前面椭圆形的花坛上,幸好车速已经减慢楚偕才避 免了一场血溅当场的噩运。 但车已经无法启动,楚偕推开车门便跳了出来,13幢1015室,找到那个人,找 到那个与自己相同的可悲命运的女人,在命运的轮回中巧妙而又偶然邂逅的这个女 人,他曾迫切地希望与她携手强大,共同进退,而她却意料外的辜负了他。 1015室土黄色的门紧紧闭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屋中是否有人,楚偕却仿佛利 用他敏锐的与生俱来的对雁衡阳特有的感触,一声接一声地用拳头捶打着这扇无辜 受累的门板。 “雁衡阳,你给我开门。”他少有失态地怒吼。 原本是自己掌中之物的东西,却又悄无声息地,甚至没有半点防备地被他人夺 走了,这蒙上的耻辱就像在额头上钉出一个个无法抹平的字迹,深刻地镌进失去底 气的骨头。 没有胜算。完全没有胜算。 楚偕忽然感受到一种被抛弃的绝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