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朱秋华给雁衡阳带来了坏消息,在雁衡阳被关进看守所的第二天她就利用职务 的关系,死皮赖脸地求着顶头上司给自己行了方便。但是雁衡阳委托她办的事情却 并不是雁衡阳所想那样,情况坏得很,坏得她自己都有些犹豫。 她第二次坐进了这间封闭的会客室,这种会客室一般是给看守所内的嫌疑犯和 律师提供交流,自己能进来也全是依靠了公安局王局长的面子。 雁衡阳迟了十分钟才到,才几天不见她的眼眶便完全深陷下去,显得两只眼睛 特别大,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感觉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朱秋华不忍心告诉这样一个会打倒她的事实。 “秋华姐,DNA 鉴定出来了吗?”雁衡阳认定是楚偕贿赂了冯晓泉,才使冯晓 泉出具假供词证明自己不是南亭的女儿,楚偕的此举就是想要占有风雷集团,他亲 口告诉过自己。所以只要重新鉴定便能分出真假,她便求朱秋华去帮自己做这件事。 “出来了。”朱秋华的声音很低。 雁衡阳喜出望外,拉过朱秋华的手感激道:“谢谢你,秋华姐,能把DNA 鉴定 给我看吗?我明明就是我妈的女儿,他们诬陷不了我。” 朱秋华看着她几乎想要哭,那份薄薄的几张鉴定纸在桌子下的手心里转动,可 就是不敢拿出来,它会粉碎一个人的希望。 “秋华姐你怎么了。”雁衡阳也发现了些不妥。 朱秋华还是将那份鉴定拿了出来,沿着光滑的桌面一点点地送过去,她想只要 自己的动作慢点,雁衡阳的失望就会来得晚点。但雁衡阳已经等不及,她迅速抢过 朱秋华手上的鉴定摊开在桌面上。 雁衡阳和南亭不具备血缘关系。 那纸鉴定就这样结案陈词了,把雁衡阳满腔的希望粉碎彻底,她不敢置信地揉 着眼睛,自己并没有看错。胸口仿佛被大铁锤无声无息地锤着,全身的血液冻僵不 能流动。 她咬着牙,锋利的牙齿戳进柔嫩的嘴唇上的皮肤,血就那般淌下来,她伸出舌 头在唇上来回地卷去,血又咽进腹中。她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我不相信, 秋华姐,鉴定用的妈妈的血样是假的,他们调换了妈妈的血样。” 朱秋华心疼地看着她,她无法说,那是假的,就给着她这样一线希望吧。 等她发泄完,等她平静地接受事实,她会清醒的。 “衡阳,以后我恐怕没有可能再来看守所,只有等案子宣判了才能看你,所以 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坚强些。” 朱秋华难受,按照诈骗罪来说一般的诈骗金额在10万以下都会判个几年,如果 诈骗金额特大,会判十年至无期。雁衡阳涉嫌有预谋诈骗南亭500 亿资产和风雷集 团60% 的股份,另外还有其他投资项目,这个罪名要是被判成立,她可能会终身呆 在监狱。 “谢谢,秋华姐让你为难了。” 没有几分钟雁衡阳被押回监室,监室是十个人一间,上下床铺,雁衡阳的床铺 就在最远的角落,那里靠近厕所,只要厕所门开着便会有一股臊臭味扑鼻而入。常 常有人进入后不关门,受不了臭气的雁衡阳便会从上铺跳下去关门。次数多了,睡 在下铺的犯人就会不满,跳上爬下会把她惊醒。 由于羁押在看守所的人都是未判决的嫌疑犯,没有劳役的任务,大部分的时间 都是呆在监室“学习”。没有人真正的学习,先进来的嫌疑犯欺负后进来的,体格 大的欺负体弱瘦小的,当然也没有太离谱,大多是言语上的冲突,偶尔肢体上的碰 撞也只是彼此推搡,并无多大出格。 雁衡阳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坐在桌子旁看报纸,而她的坐位上被人吐着好几口 恶心的浓痰,她皱着眉走到窗前,这块地方是她最愿意呆的地方,如果可能她能站 在这里十几个小时不动。 今日没有下雪,雨雪清洗过的天空翡翠般碧蓝,有几缕薄薄的云浮动。雁衡阳 把头仰得很高,阳光落在两米远的窗外的白杨树上,那树皮斑驳脱落的树杆便在这 明亮的阳光下有了些生气。 雁衡阳冰冷的眼眸微微地动着,她多想把手臂伸到窗外去触摸那温暖的阳光, 可是铁窗森严,砌着条条的铁杠,横七条,竖八条,像张密密麻麻的铁网,即使是 手臂已经瘦弱得不成形可依然不能穿过。 或许阳光能透进来。 她这般想着,但冷风先透过铁窗进来。 “喂,站在窗子的那个把窗关了,想把老娘冻死呀,快关。”一个高个子的女 人冲她喊道。 雁衡阳没有理睬,监室的空气不好,正需要时常开窗才是。 “他妈的,这么喜欢开窗,今晚就把你锁在窗子旁冻一晚看你还开不开。” 高个子女人勃然大怒,她在这里看守所被羁押了一年,人也比较霸道凶狠,不 久后便纠集了几个党羽欺上凌下。由于她家里有钱有势,平日里孝敬管教,一般只 要不是惹大事管教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半个月前她才把一个同监室的嫌疑犯给打骨 折,被管教严厉地批评过因此稍微收敛些。如今她看到雁衡阳没甩她面子,心里早 气坏了,便想着要给雁衡阳一些教训。 她飞快地起身冲到窗前,一双大手把雁衡阳的头按在铁窗上,大叫道:“给我 打她,你们不要怕,我按住她的头,只要她不回头就不会知道是谁打她,你们给我 狠狠地打,出事有我负责。” 见其他人不敢动,她又吼道:“你们要是不打她,我就打你们。” 众人终究是害怕她的恶名,雨点般的拳头齐齐砸向了雁衡阳的后背,以及腰部, 甚至还有人用脚去踢她的臀部。 “打得好,再给我打,今天就把她打趴下来,看她傲个什么臭劲。” 雁衡阳拼命地咬着铁窗上的横杠,再大的疼痛也要把痛苦的呻吟阻止在喉咙里, 胸口处心脏窒息挛缩地难受,似乎每一次拳头砸在后背上,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一次。 有濒临死亡的感觉。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快给我住手。”管教突然出现在门口,手中的警棍叭叭 地往门上敲响。 众人看到管教到来也忙散开退到一旁,高个子女人也松开手,只有雁衡阳没有 回头,她的面颊仍贴在铁窗上。那名四十多岁的女管教走到她后面,瞅着她打量一 阵道:“喂,你没事吧。” 雁衡阳不答。 “你摆什么臭劲,刘管教问你话,你是不是欠打。”高个子女人扬起了拳头。 “做什么。”刘管教瞪着高个子女人。 雁衡阳终于转过头,勾起苍白的唇角,她在笑,幽深的眼眸盯着那个高个子女 人那么骇人的眼神,她张开嘴,一缕血从唇边淌下来,拉出一条细长的血丝直滴落 到灰色水泥的地面。 “只要我活着,我会让你全家来偿还。” 血不断地从她唇边淌出,她胸前的灰白色囚服几乎被血染红,却仍在微笑。高 个女人被吓到,这个瘦弱的年轻女孩子用残忍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 个女孩子会用可怕的手段报复自己。 高个女人吓得后退几步。 这世上有些人惹不得,她看到雁衡阳的眼睛时就仿佛看见一只在雪地中亡命奔 跑的狼的眼眸,幽蓝的发着寒冷的光,狼的精神就是锲而不舍。 “雁衡阳,你现在行不行,有人要见你。” 她微笑,回道:“当然行,我还活着。”她从床上取了一件囚衣去厕所换上, 用冷水涮洗口中的血,洗了把脸。身体上闷闷地疼痛,但是这些都可以忍受得住。 可是这个时候会是谁要见自己,朱秋华刚走,还能有谁记得自己这个囚犯,难 道会是周成,又或者是耀武扬威的楚偕。 她跟在刘管教的后面再次步近会客室,刘管教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手掌接触 到后背疼得她几乎冒出冷汗。当她瞧清坐在会客室的男人后顿时大吃一惊,愣愣站 在那里没有动。 身后的铁门被叭的一声从外面锁上,没有窗的会客室和监牢一样插翅难飞。 “雁……雁衡阳。”万宏清微黑的面庞又胀红了,单是一个称呼就思索好半天, 最后他还决定直呼她的全名不会显得尴尬。 他迅速起身迎着她走过去,当她清秀的面孔出现在门口时他的心就忍不住悸动,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完全脱去了人形。他想起她在雪中飘扬的秀美长发,在寒风 中曾拂过他的面庞,他的嘴角。他品闻过她发丝的兰花般的清香,可是现在那缕美 丽的发丝就变成了男人一样的短发。她的下巴尖尖地,就像刀刻出一样的突兀凌厉, 她已清瘦至此。 这还是当初自己在公司见到的万人之上的雁大小姐吗?她敢于在高管会议上指 责所有人,但现在就像一个等着被关怀的可怜小女人。 “怎么是你。”雁衡阳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万宏清,没有想到。 万宏清尴尬地挠着头,他早就预备到雁衡阳会有此一问,可是回答的答案却始 终想不好。 怎么会是我呢。 他傻傻地道:“我也没想到是我。” 质朴诚挚的眼神和那句傻傻的回答让雁衡阳想笑,但轻轻地一笑却牵涉到后背 被打伤的地方又疼痛起来。万宏清注意到她眼中消失的一点痛色,忙道:“你不舒 服吗。” “没有。谢谢你来看我。对了,你怎么来的,这里不容易进来。” “我找朋友帮忙。”万宏清没说实话,其实为了这次见面他已经贱卖掉代步的 马自达,另外还把自己积攒的几万块钱搭进去,但这还不够打点关系的钱,他又厚 着脸皮找几个校友借了十万块钱。 他不像朱秋华有警局的关系可以进来看雁衡阳,也不像楚偕有钱有势认识许多 的高官,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只有靠这种笨办法来见到喜欢的女人。即使是 倾尽家财那又何妨,总算是为自己奢侈了一回,心甘情愿。 喜欢雁衡阳好像并不久,那时他还很讨厌她,看不起她,可是就在忽然之间他 看见她会红脸,会心跳加速,眼神会不由自主地跟随她。他凝视过她许多次的背影, 但也只是凝视,他什么都不能做,那时楚偕和她是一对,后来她和周成是一对。他 永远被排除在她的视线之外,即便是现在也不能对她有任何的想法,那好像趁人之 危似的。 他曾和雁衡阳彼此用计算机病毒攻击对抗,结果他输得一败涂地,不仅电脑中 了她的毒,就连自己也未能幸免。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雁衡阳仰着头看他。 “我相信你。”万宏清微笑,这双清澈的眼睛不会骗他,它比自己所见过的任 何一双眼睛都要纯净。 雁衡阳激动得握住了那双粗糙的大手,他相信自己,他相信自己。 万宏清看着那双美丽纤长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他也激动起来,离着他那么 遥远的人忽然间有了亲密的接触,他的头脑开始发热。但他瞧见雁衡阳左手手指上 缠着的小绷带时,眼中陡然地严肃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有人打过你。” 雁衡阳从激动中清醒过来赶紧缩回手,道:“没有,是我不小心弄骨折了。” 万宏清轻声叹息。 谈话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雁衡阳被五大三粗的刘管教连拖带拉地扯走, 万宏清追到外面瞧着她消瘦的背影跄然而去,顿时眼眶里湿湿的,雁衡阳一定是希 望有人来陪着她说话的,她舍不得走。 可是自己再没能力来看她,明天就要出发去S 市,努力地工作赚钱还债,还有 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其实也不用替她太担心,楚偕不会把她放在这里许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