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枫林 阳光普照,微风送爽的秋日午后,宁静的红枫林中片片枫叶悠闲地飘落,此 时一个男孩拉着一少妇走近。 “妈妈走快点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快点……”男孩迫不及待地跑在前 面,很浅很清透的蓝眸中有着欢愉和兴奋。 “是、是,来了……你这孩子真是的。”笑骂着,少妇的脸上却带着对孩子 的宠溺,“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看你急的。” “到了,是这儿了。”男孩停下,指着这儿的枫林。 “不就是个枫林子,有什么奇特的。傻孩子,看你满头都是汗了。”少妇抽 出纸巾,为男孩擦着光洁的额头。 男孩捉住了她抹汗的手,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妈妈先别顾这些,快 闭上眼睛吧,我有东西给你看呢。” “傻孩子!”少妇笑着,依言闭上了眼眸。 一会儿,“妈妈好了,你看。” 听到男孩带着快乐的声音响起,少妇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的情景,她的笑 容顿时变得僵硬。 只见满地的枫叶仿如时光倒流,也仿似不受地心吸力控制般,全部往天空上 飘去。少妇不禁呆楞住了。 “怎么会这样?……” “妈妈很棒吧!是不是好漂亮!是我做的,我厉不厉害?”少妇不可置信地 摇着头,慌忙捉住男孩的肩头问:“孩子,这只是风对不对?是风的关系,所以 这些枫叶才会……” “不是的妈妈,是我做的。不止这些,只要我一动念头,还可以让水逆流, 让对象飘浮空中,让火……”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打在了男孩脸上,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为什么打我,妈妈,我做错什么了吗?……这枫叶不漂亮吗?”男孩的眸 中委屈地泛起了水光。 “你为什么会这些……你、你是魔鬼,是魔鬼……啊……” 手中的皮包,一下一下地打在男孩身上。最后少妇还把皮包狠狠地扔到了男 孩脸上,惊慌地跑走。 升向天空的枫叶失去了凭依,如雨般往下散落。偌大的枫林里,只剩下了男 孩一个人,用蒙了水雾的清透眸子,看着少妇消失的方向。 漆黑的夜路,让被少妇紧拖着的男孩走得极辛苦。一深一浅地快步跟上,却 仍被看不见的突起物跘了好几次,但走在前面的少妇却对男孩的艰辛毫无所觉, 仍是一劲儿地加快步速。 终于走到某个地方,少妇停下拉过身后的男孩,把他推靠在树干上。 “说,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孩子藏到哪儿去了?” 男孩抬头看着母亲,也看清了原来这儿正是当日的枫林。 “妈妈你说什么?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胡说!我的孩子才不会那些恐怖的妖法……你是把他藏在这儿对不对?我 求你,你把孩子还我,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妈妈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啊,我是……” “啪”,又是一个狠辣的巴掌。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叫那个名字,那个名字是我的孩子的!你只是个魔鬼, 魔鬼!” 少妇失去了理智,把双手扼在男孩的脖子上。“你快把孩子还我……把他还 给我啊,魔鬼!” 脖子上的双手越收越紧,男孩感到自己眼前的景物已开始模糊不清,但他还 是问:“妈妈,为什么?你不是说最疼我的吗?” “我疼的是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是谁?!” 男孩的眼中痛苦地泛起了泪雾,于是他把手放在少妇紧扼他脖子的手上,用 念力向她传达他此刻的痛苦与绝望。 “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出来呢……” 拥有这样的能力,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仿如灼烧般,少妇猛地放开了自己的手。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后退,她痛苦地 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可能的,我的孩子才不会这样!他不会的……” 满天的黑云被风吹散,露出了皎洁的月亮。在月的银辉下,男孩看到了母亲 的满脸泪痕。 “你不是他,你只是个恶魔,抢了我孩子的恶魔!……”少妇大喊,捂着因 激动而急喘着的胸口。四下张望时看到了一块石头,然后跑过去把它捡在手里。 “你抢走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说完,便把石头往男孩头上狠命砸去。 男孩想反抗,但在月辉下,他再次看到了母亲清晰的泪痕。 然后他放弃挣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红,铺天盖地的红,不知这是散落的枫叶,还是心碎的人的血泪…… ※※※ 男孩第一次觉得枫的红是如此的刺目。 因为母亲的血,已经把遍地的枫叶,把他的眸,他的身,悉数染红…… 月华之下,站在眼前的少年手执长刀,笑意盈盈。 “你杀了我的母亲……”看着地上的尸体,男孩说。 少年笑,对蹲下身子才与他同高的男孩说:“她要杀你。” “但她是我母亲!”男孩急了,不禁对身前的人吼出声。 少年还是笑,这孩子不知是想责备他,还是想说服自己。“我不知道她是谁, 但她想杀你,而我只是救了你。” “她不会杀我的,我是她的孩子,我是……”眼泪失控般的往下掉,男孩发 现他骗不了自己。 “跟我走吧孩子,你无法见容于这个社会的。”少年说着,把手伸到了男孩 面前。 “为什么?”男孩问,极浅极清透的眸子淡淡地泛着蓝光。 “因为我们不被神所爱。我和你在这个世界上,注定了是个异类。”少年仍 是笑,只是那笑中多了点什么,男孩看不懂。 “那为什么我不被爱?” “……不被爱,就要懂得爱自己,我们是夜幕笼罩下的堕天使。” 把手伸出去之前,男孩要求先埋葬自己的母亲。少年没有帮手,只是站在一 旁,看男孩一下一下用手挖开土,又一下一下的填回去。 把自己的母亲、眼泪和心,都埋葬在这个枫林里。 “我们要去哪里?”男孩问,眸中的蓝光渐深。 “一个没有梦的地方。”少年说,抱起男孩纤幼的身躯,慢慢向夜色深处走 去。 黑云重新笼罩了月亮,银光下的枫林逐渐被黑暗吞没,从此只出现在夜梦之 中。 “我叫樱,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忘了……” 转头看向男孩,樱发现他清澈的蓝眸已被一层幻泽所覆盖,再也看不清、望 不透……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