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别了,东京 第七节 暮色的东京昏昏暗暗。下班的人们迈着缓慢懒散的脚步,流连于大街上或大街 两旁的酒馆茶楼饭店之中。今年冬天不冷,可是这两天还是感觉到些许冬意。她们 经过地铁站,有几位不知是从墨西哥还是南美什么地方来的吹奏乐手穿着民族服装 在演奏。四周围着很多人,一群一伙穿校服的女中学生光着腿穿着短裙子,竟没有 一点儿冷的感觉。晓茵和雪梅也驻足听了一会儿。一曲奏完,她们离开。 “你昨天怎么不告诉大家你要走的事呢?”晓茵问雪梅。 “昨天你是主角,我不想凑热闹。” 昨晚她们去参加最后一个“忘年会”。实际上是朋友们为祝贺晓茵结婚搞的聚 会,也算为她饯行。虽然她一月还回来,那时大家都忙学期末的工作,不一定有时 间再聚。 “刘浩昨天打电话来说他选的几门课都通过了,平均成绩是B.他说宏宇门门课 都是A ,真是你的儿子啊!” “刘浩的成绩已经算不错了。”晓茵的神情告诉雪梅,她也知道了他们的考试 结果。 “是啊,他原来跟宏宇就有距离,这我已经很满意了。我本来还担心他有不及 格的课呢。他真是懂事了,告诉我下学期一定争取拿A.明天就能见到他了,我好想 儿子啊!” 雪梅跟儿子参加完晓茵的婚礼后打算带儿子去桂林、云南的大理旅行几天。两 个孩子也只有两周假。宏宇跟父母去北方回来他们在上海集合,两个孩子回洛杉矶, 两个妈妈回东京。 晓茵也邀请了刘志勋,但刘志勋推说他忙不能去参加她的婚礼。 最近,晓茵觉得刘志勋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在家里碰到他,他没有了往日 的热情,招呼一声便再也不露面;在学校碰到他,好像没看见她似的从她身边匆匆 而过。她对雪梅说了这一现象,雪梅说这是他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先划清界 限再说。 “最近他的脸色倒好像我很对不起他似的。” “说起来,刘志勋也不算坏人。” “好人跟坏人的界限是有所不为与无所不为。他只能算个……毛病不少、优点 不多的……”雪梅没有说下去。 她们穿过一片住宅区,到了两人常来的江边河堤。 “彭炜不是说来的吗?怎么又不来了?” “公司派他一月去欧洲工作两三个月,他要做些准备。他说从欧洲回来他会升 职。别看他玩笑连篇,工作起来蛮玩命的。他建议我们去欧洲度蜜月呢。李珉那么 忙,哪能抽出时间。” “等他退了休一起补吧。”停了一下,雪梅又开玩笑道:“咱俩的蜜月也算结 束了,以后再也不用我陪你旅行了。” 晓茵打了她一下道:“你想摆脱我?我可不放你!跟李珉吵架了,我还得找你 诉委屈、跑到你那儿避难呢。” “随时恭候!”雪梅望着河水说。 晓茵感慨道:“时间真快,一晃在日本呆了十几年。” “可不是吗!我刚来时的情景就好像是昨天,唉!二十几年了!” 晓茵想着如果自己拿到博士学位,事业一帆风顺,现在也许像彭炜那样仍然在 为某一目标而拼搏着。 对有些人,功成名就是一种满足;对她来说,儿子成长进步就是她最大的满足。 她养育了儿子,儿子的优秀成绩使她欣慰,使她觉得无悔无憾。 两人往回走时,雪梅说:“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江边散步了。”声音里流 露出恋恋不舍。 “反正你也要去洛杉矶了,我每年都会去住一段时间的,还怕没机会跟你散步 吗?到时候就怕你忙得没时间陪我这个下岗女工了。” 雪梅似乎很难过,沉默不语。 “雪梅,我想我们离开后对这个国家一定会有一些不同的感想和认识。”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不管有何感想认 识,没有留恋就好啊!” 晓茵理解她婚姻失败的心情,怜惜地看了她一眼。 “我记得战后美空唱的一首歌有这么两句歌词:左边的口袋里装着口香糖,右 边的口袋里装着梦。雪梅,你右边的口袋里装的什么?” “是啊,我们左边的口袋里装得够满了;该吃的吃了,名牌儿一大堆,想去的 国家也差不多都周游了……这右口袋嘛……我想还是自由吧,另外就是刘浩和你了!” 雪梅冲晓茵凄然一笑。“你呢?你现在还有什么梦啊?” 晓茵想着儿子,又想到自己得来不易的爱情,回头看了好友一眼。 月亮已经从对岸升起,月华清冷如水,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晓茵转而想到这 些年来与雪梅的友谊,禁不住感慨万千,自己还奢望什么呢?她心中仿佛在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雪梅不等晓茵说什么,又问:“晓茵,你说国内的人……他们右边的口袋里都 装的什么?” “这个……” 雪梅昂首望着上空突然说道:“很多人说在东京很难看到星星月亮,今天这星 星还真不少哇!” 晓茵也仰头望了一阵天空,然后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五光十色的繁华市区,在闪 烁的霓虹灯和明亮月光的交相辉映下,她眼中的泪水萦回欲下。夜风似乎把她心底 的喃喃吹向天际。 (全文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