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边缘人 第二节 高欣亚道:“对妇女来说,天天都是周末。” 大家仔细一看果然几乎都是女人,有的还带着小孩子。 宋敬东说:“你们看人家日本女人多会享受,丈夫上班孩子上学,她们便跟朋 友到这种地方来消遣了。” “在美国、欧洲碰到的一群一伙的日本游客也几乎都是女人。”雪梅接上去说。 白滢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认同道:“男人赚钱,女人消费,既然她们有这个条 件,何乐而不为呢?日本女人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真是聪明,像我们中国女人这样与 男人并肩在社会上冲冲杀杀,争一高低,虽然有一点儿成就感,却不能像她们那样 悠闲地享受生活。什么叫做幸福?优哉游哉、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幸福的,总不 能说我们每天跟男人一样挤拥挤的电车就是幸福吧。” 近些年来,日本妇女婚后继续工作的虽然有所增加,但大多数妇女仍然参加专 业主妇大军。她们选择这样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些无奈的成分。 比起世界其他先进国家,日本社会重男轻女现象还很严重,社会没有给妇女创 造一个让她们乐于踏入社会寻找她们自身价值的条件和机会,同大学同年进同一个 公司的人,男女的待遇相差很大。男职员一般被委以重任,女职员则端茶倒水拷贝 打字做花瓶,这种不平等现象让妇女泄气。如果有才能的女性能有机会跟男人平等 竞争、能够一展才华的话,一定会有更多的日本女性进入社会争取自己的存在价值。 现今的日本社会已经有一些事业成功的女性,但是,成功的女人一般都要比男 人多付出许多。 离他们很远的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中国男人,听口音他们是东北人。他们的声音 隔着几张桌子传了过来。 “既然有薄饼,炒几个菜多好,卷着吃不就是春饼嘛。”一个声音说道。 这边雪梅接着他的话说道:“这是墨西哥饭店,想吃春饼你去中国饭店啊。” 另一个声音道:“没有鸭子弄个熏鸡不行吗?再切点葱来,跟北京烤鸭也差不 了多少,这小日本就是笨。这么一口洋葱炒肉,还有这粘糊糊的豆子,算菜还是算 饭啊?” “可不是,你看日本人一个牛肉盖饭几十年,要是我们中国人不知弄出多少种 盖饭来了。”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白滢轻声说:“这些人在公共场所这么大嗓门,没有礼貌!旁边的人都在看他 们……” 宋敬东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看的?日本的有些年轻人不是也在电车里、 公共场所大声说话嘛?”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语言的使用也乱七八糟,我两个女儿说 话粗鲁得跟男孩子似的。”高欣亚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晓茵宽慰他说:“再大点儿就会好的。我们的学生还不是一样,看起来幼稚、 任性,可是一旦踏入社会,还真令人刮目相看。我在银行碰到一个前年教过的学生, 不但彬彬有礼,讲话也完全一口敬语。我还记得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心不在焉,喜欢 捋头发。有一次我用英语跟她开玩笑:你数清楚你有多少根头发了没有?” 雪梅说:“有些年轻人工作以后确实变了个样,从这一点足可以看出日本社会 的束缚力量有多么强。” 高欣亚还是认为日本这礼仪之邦正在走下坡路,白滢附和。 “虽然偶尔会碰到不守礼仪之人,总的来说,日本人的礼仪和素质还是很好的。 这与这个国家的经济基础和教育有很大的关系。仓廪足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嘛。”晓茵坚持她的意见。 “日本人的素质与战后日本的经济崛起、明治维新以来重视教育确实有关系, 但还有一点就是这大和民族的团队精神、集体精神相当强,强得有时甚至于超过对 正义感的追求。可以没有对错,可以不讲正义非正义,但绝不可以脱离群体。这有 一定的弊病,好处就是:无论身处哪个集体,小集体或是大集体,与自己有关的团 体或是完全陌生的什么公共场所,不必有谁下令,大家准行动一致。别人排队,我 也排队;别人坐电车不吃东西我也不吃;别人在公共场所小声讲话,我也不大声嚷 嚷。人人自律。”雪梅附和着晓茵进一步阐述道。 白滢一如既往地喜欢批评责难,“中国搞了许多年的集体主义教育,可是团体 意识、对社会的责任感、对义务的履行却不怎么样。如今,这公共道德差得一塌糊 涂!其实日本很多东西都是从中国学来的。儒家伦理范畴中的‘忠’‘义’‘礼’ ‘信’等在日本社会中还感觉得到一些,反而在我们中国却淡了点儿。” 雪梅不客气地反驳,“但是,日本人只是拿来一些皮毛而已,并没有学到我们 儒家的根本,就如同明治维新日本开始效仿西方文化,但并未动摇日本传统伦理深 层一样。西方追求的自由、个人主义在这个国家是没有什么市场的。” 晓茵来日本后发现,在日本几乎处处可见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古代日本不但 学习了中国的文字、历法等,还吸收了以儒家为代表的哲学思想。但是,由于日本 文化与中国文化相异甚多,有些伦理观念被吸收后又与日本的本土文化融合,演变 成为一种具有日本特征的伦理思想。在现代社会起着重要作用的除了“忠”“信” 等外,还有日本独特的“义理”“义务”“报恩”“耻感”等。道德观念的各个领 域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关联,相互作用,人们循规蹈矩地在道德伦理的规范 束缚中生活着。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