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谁是谁的劫难(6) 徐斯的手停了一停,蹙眉,可见她舔了舔唇,心内被轻轻一拨,不动声色地 一口一口喂她喝完。 江湖闭着眼睛,小心吞咽,她只是在想,也许父亲就在身边,就这样呵护她。 也许一切一切的孤单和凄凉都会过去,待她睁开眼睛,又回到从前,重新回到父 亲的羽翼下,她不再是一只莽撞得四处碰壁的孤鬼了。 她是这样渴望着,渴望在沉痛的病逝的压迫下,是这么清晰,催促她寻找那 唯一一缕可握牢的依靠。 江湖往徐斯的这边靠了靠,整个人又缩了缩。 徐斯把手上的保温杯放在一旁,轻轻将自己臂膀靠在了江湖的身边。江湖马 上就捉住他的手臂紧紧抱住,整个人伏了上来。 她再也没有动了,只抱着他的臂,仿佛维持着这么一个姿势,可以让她安稳 和安全,她便再也不肯放。 徐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她的背,问:" 江湖,你爸爸平时怎么叫你的? " 江湖瓮声瓮气答:" 小时候他都叫我小蝴蝶,后来就一直叫我江湖。" 徐斯没有再说话,问护士要了一张毯子给江湖盖好。她伏在身边,真像一只 栖息花间的小蝴蝶,被风雨扑打得气息奄奄,需要安静地休养。 徐斯仍用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让她知道身边始终有人。 江湖在凌晨的时候醒了过来,右眼仍没法睁开,她勉力地睁开左眼环顾四周。 点滴瓶内已经剩下不多的药水,她的身上盖着毯子,身边的男人正端正坐着看报 纸。 徐斯的侧影原来有几分像父亲,永远能用最轩昂的姿势适应各种场合,从不 会失礼。 江湖想要揉揉眼睛看清楚,手被徐斯捉住," 别乱摸,你睡着的时候给你涂 了药膏。" 他叫来护士为江湖拔了针头,又扶着她站起来。 " 送你回家?" 江湖头脑仍昏沉,可坚持说:" 回浦东吧,明早还有个会。" 徐斯说:" 得了吧,三更半夜你还让我开车过大桥,我可累死了。" 她抬头,眯着眼睛看他,果然一脸倦容,便不太好意思了,说:" 我家就在 隔壁一条马路的小区。" 徐斯大致记得江家的方向,好几年前江旗胜在家中宴请过他和一干生意伙伴, 只是那时候江湖忙着学业和富家千金热衷的各类公关活动,没有拨冗列席。 再次来到这间大屋子,他头一个感觉就是大得太过空荡荡了。他那一回来时, 这里宴请了极多宾客,反而让屋子有些拥挤。现在只他同江湖两人,一开门便是 扑面的清冷气息,远不如江湖在厂里的小办公室紧凑温馨。 难怪她经常不回家。 江湖靠在门口换了鞋,又靠在鞋柜旁喘口气,才想起徐斯还站在门外。 他陪了她这么大半夜,他又没有开车出来。她不是不领情的,只好为难地讲 :" 要不你也在我家将就一夜?" 徐斯已经推门进来。 他可真是不会客气。江湖无奈,拿了钥匙开了父亲的房门,找了一套睡衣给 他," 我爸爸没你这么高,将就着穿吧!" 徐斯看着她又把江旗胜的房门锁上了,知道那里是她的心伤,她这么不愿睹 物思人。他接过睡衣,调开目光,看到了电视柜上的江家照片,说:" 你和你爸 爸很像。" 原来他看到了那张全家福。江湖把相架拿过来,捧在掌心,很稚气地讲:"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爸爸。" 她又问他," 你呢?我见过你妈妈,你不太像她,你 应该也长得像你爸爸。" 徐斯说:" 是的,可我都快要忘了我爸长什么样子,他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 " 她又问他:" 你爸会不会让你骑在他脖子上?" 徐斯想了想,摇摇头," 真不记得了。" 江湖得意地讲:" 我爸会,我七岁的时候还能坐他脖子上。" 她得意的样子像是吃到甜蜜糖果的小女孩,那股子娇憨又回来了。虽然她的 眼睛肿着,甚至半张脸都肿着,徐斯却觉得此时的江湖更加稚气而可爱。 他不愿再多想,把江湖手里的相架抽出来,说:" 你早点休息吧,我很能自 便。" 江湖还是坚持洗了澡,重新上了药才上床睡觉,睡觉前喝了一杯纯净水,加 了两片柠檬。她依旧是她,稍稍恢复,便有她的规律,很能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