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时丛老板没来,她一个人在水里懒懒地游着,她看见我立刻欢快地朝我这边 游来,看到我淡淡的样子,她脚下一蹬又向远处游去。 有时我们在近处聊几句,彼此都不习惯,她还没碰见过这样的男人,她身边的 男人总是迫切地想占有她,向她进攻。她能感到我对她疑心重重,对眼前的一切很 隔膜。这时她望着我,用手指蘸了水朝我脸上弹,水珠溅到我脸上。她莞尔一笑, 转身游开了。 渐渐我习惯了这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说:这里的游泳馆30元一张票,我吓 了一跳。我想,许多官员从来没想到这是堕落,他们活得很累,当他们在游泳池里 泡着,在舞厅里且歌且舞时,觉得身心都放松了。等到他们意识到什么时,已经不 再想放弃了。 我不是官员,我在这里享受腐败产生不了社会后果,因为我没有权力。丛老板 愿意让我沾他的便宜,他需要有个人陪他说话。那些女人起不到这样的作用。 他告诉我说,他曾经是个很穷很穷的苦孩子,到现在还能记起挨饿的滋味,那 时他两天才吃一顿饭,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出虚汗。直到现在他最怕饿,一出虚汗就 以为是饿了。 他说他坐过监狱,那时他是个纯真的男孩,在他心里最神圣的是爱情。他爱上 的那个女孩子并不漂亮,他却把她当做了自己的生命,她后来跟着一个鱼贩子跑了, 现在再漂亮的女人他也不在乎,他说,我真想再遇见一个能让我为她坐牢的女人, 可惜再也没有了。 他说第一次进到号子里时,号头让他睡在马桶旁边,他睡了一晚上,尿骚味儿 呛得他睡不着。第二天他说要换地方,号头朝号里的犯人使了个眼色,一号的人忽 然都朝他扑来,没头没脑地打他。他把身子弓起来,两只手抱着头死挺着,后来他 没了知觉。醒来后,号头问他犯得什么事儿,他说杀了人。号头说你胡说,杀人犯 能关到这儿来?他说,我捅了两刀,可能没杀死。号头看了他半晌说:行,你还算 有种。从那以后,就不让他挨着马桶睡了。 出狱后他开始做生意,两个礼拜去广州进一次货,每次背回两大袋服装,回到 店里加一倍的价。那时他吃干馒头,方便面,困了就在火车座位下面铺张破报纸, 听着车厢的撞击声摇摇晃晃地睡去。有一次他背着两大袋服装回到店里,一进门就 晕倒了。 那时他是拿自己的身体换钱,他说。后来他终于明白沾上权力钱才好挣。明白 了这道理,他就像面团一样发了起来。 就在他和吕小姐如胶似漆时,靶场工程也在顺利进行着,靶场外面的设施已经 修建好了,他投资建起一个宾馆,一个商店,还有洗车场,加油站,汽车零配件商 店等等。人们把那里看成未来的商业区,许多商家想在那里建店铺。为了筹资,他 把一部分地皮以更高的价格转了出去,跟着又有一批店铺盖了起来。消息很快就传 开了,村里人愤愤不平,说村干部当初以极低的价格出让给他,肯定接受了他的好 处。他们都肥了。 村里人又在酝酿上访。 他不怕上访,推土机已经把地里的青苗推平,围墙垒了起来,楼大部分已经建 成,这一切是他的私有财产,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村干部迫于压力找到他,请他缓一缓再转让给别人。他沉了脸说:卖给了我, 那地方就是我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想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你们管得着 吗? 村干部没想到他这么硬,愣了。陪着小心说:村里人要闹起来,乱子小不了, 上面正强调稳定呢。 他说:稳定不稳定跟我没关系。你们怕上访,我又不怕。他们上访碍不着我。 他几句话就把村干部赶走了。 我们觉得他做事太绝,他还不解气,在屋里骂道:这帮王八蛋,当初他们拿了 我十几万好处,现在又想当好人。我就要让老百姓骂他们,不骂他们我都觉得对不 起村里人。 村干部找到乡里和县里反映情况。县领导为了平息农民情绪,只好返过来再宴 请他,那天是在市里另一家豪华酒楼里请客,他带着我和荣光去了。县里的书记、 县长都出了面,对他十分客气。 他们说: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你要挣钱,不挣钱还叫经商吗?不过你也要考虑 一下社会影响。闹出事来对谁也不好。这次你让一步,就算帮我们一个忙,以后还 有合作机会嘛。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