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她很快就平静了。因为丛老板已经站起来,指着荣光说:我瞎了眼交了你这么 个小人。实话跟你说,我灭你就像灭个苍蝇那么容易。我只要给“刀疤”打个电话, 你的小命就活不过三天,就算你今天当上副处,明天我也能让你回老家。 荣光不再喊叫了,站在那里眨着眼。丛老板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别的人也跟着 走了,只留下他在那里呆愣着。我看出来他害怕了。丛老板走时没有算账,指示领 班小姐找荣光要钱。小姐来了,问:哪一位把账算一下。荣光突然醒悟了过来似的, 说:我算,我算。 我说我算,他却抢着把钱付了。那一桌七八百块钱,他一点儿没心疼,好像付 了钱,心里就能平安了。 我扶着他打车回到家里,他突然问我:他不会真让“刀疤”找我吧? 我说:不会,你不值得他下那么大本钱,那搞不好要进监狱的。 我的话使他安了心,他开始说自己的不是。他说丛老板本来是真想给他办事, 只是突然出了事,这事怨不得人家。他说,我喝了酒,实在是太浑了。 我心想,这话你应该跟丛老板说去,在这儿嘟囔有什么用。后来我领会了他的 意思,说:你放心好了,明天我去给你解释。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研究室领导通知他说,市委组织部要找他谈话。接到 通知他就忐忑不安。他把这些和昨晚酒场上的事联系在了一起,怎么想也不是好兆 头。 谈话其实就是几分钟的事,市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告诉他,经过研究,决定让 他到常阳县担任副县长。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就是说他的副处终于解 决了。 因为消息来得太容易,他脸上没有欣喜,反而有些想哭。他觉得眼睛和鼻子一 阵阵地发酸,好容易才忍住眼泪,说:感谢组织,感谢领导的信任。 副部长看出他激动了,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说:不用感谢,说实在的,这事多 亏了丛老板,听说你跟他关系不错? 他说:我们认识好些年了。 副部长说:什么时候我也认识他一下,这个人很讲义气嘛。 回到办公室他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在家等他,他来了,没有被提拔后的兴奋, 满脸都是愧悔。那模样就好像我是丛老板。 即将到手的权力使他变得谦恭起来,再也不见昨天吃饭时那小公鸡似的样子, 他不止是对丛老板,而是对这个世界变得感激涕零了。下午我陪着他去丛老板那里, 丛老板不在,我们就在大堂沙发上等。领班小姐问要不要给我们开个房间,他摇头。 要是以前他早让小姐开了。 快6 点丛老板才从外面回来。一看见那辆奥迪,荣光就站起来。丛老板看见了 我们,装作没看见,他身边跟着的人也装作没看见。荣光跟在他们身后往里走,他 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来见生气的家长。他的脚步很轻,连呼吸也变得谨慎 了。 丛老板铁着脸进了总经理室,对跟着他的人说:把门关好,小心狗进来。跟着 的人关门时,挤了荣光的胳膊,荣光急忙把身体抽回来,我看见他在门口犹豫了一 下,最后还是下决心把门打开了。 我跟着他进到屋里,丛老板头也没抬。荣光在周围看了看,小心地找了一个座 位坐下。丛老板对我笑了笑,说:你也坐。这句话竟然使荣光如释重负,他开始结 结巴巴地向丛老板道歉。 丛老板根本就没听,他对屋里人挥了挥手说:你们走吧。然后拿起电话。荣光 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丛老板放下电话,他才又接上话题。他说他昨天喝 醉了酒,胡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咱们这些年,我要说了王八蛋话,大哥千万原 谅我。 丛老板不说话。 荣光又说:大哥,今天组织部找我谈了话,让我到常阳任职。我昏了头,拿着 别人的好心当驴肝肺,我对不起大哥。 丛老板把身体靠着转椅,一只脚翘起来放在老板台上说:噢,原来是升官了, 我说我怎么又成了好人呢。 荣光说:听到消息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对不起大哥。我当不当这个官儿不算什 么,跟大哥的交情才是最要紧的。大哥你要不原谅,我就不去常阳,我没脸当那个 副县长。 丛老板盯着他看了半天,问:想让我原谅? 你不原谅,我真什么心思也没有了。荣光指着我说:不信你问他,昨天我一回 家就后悔了。 我赶忙证实,荣光说得确有其事。 丛老板点点头说:原谅你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荣光连问也没问就说:我答应,什么事我都答应。 丛老板说:你跪下舔一下我的脚趾头,我就原谅。 这话使我大为吃惊,我看见荣光猛地抬起头,脸上显出惶悚的表情。他看了看 我,又低下头看了看丛老板的脚。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