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钱味(8) 说实话,此前,他真没见过整箱的钱。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里面冲出来那股 怪味,熏得他哇哇地将吃进去的早餐,全吐了出来,眼里还泪水涟涟。丁小路见 状,笑疼了肚子,也笑得泪水涟涟。他做着鬼脸问李白:“怎么啦大学生,激动 得哭了吧?没见过这么多钱吧?”李白赶紧去厕所做了清理工作,将自己收拾好 了,才重新回来听丁小路教导。 丁小路拿起那些“钱砖”,一本正经地对李白说:“这些钞票,它经过了无 数双手啊,它沾满了人世间的所有味道!所以它什么味道都有!”那时印刷钞票 的纸张,质量的确不是太高,人们也不爱惜,随便揉作一团,塞在口袋里,浸透 了汗水什么的,这还算好的,而当这些钞票经过那些卖菜的、卖海鲜的、肉贩的 手后,沤出的就更是说不出的怪味了。 现在想起来,李白还是挺佩服丁小路能说出这番话来的。虽然他不是什么科 班生,却说出了这番简直充满了哲学味道的话来,说得太精辟了,大学教授也未 必能说出。大学时,李白听那些经济学教授讲课,淡而无味,一点儿也不生动, 听过就忘了,这么多年来,李白却记住了丁小路的这一句话。 后来,每当开启钱箱,李白都要下意识地将头偏开,脑子里努力想象春暖花 开的景象。 当然,李白很快就调离了储蓄科,受折磨的日子并不长,但那件事对他刺激 很强烈,败坏了他在学校时对银行怀有的美好想象。那个“李白见钱眼开”的笑 话,曾一度在行里广为流传,后来才渐渐被人遗忘。经过这么多年,李白以为自 己将不愉快的事忘记了,没想到又被人揭了伤疤。李白的心情糟透了。 一天下来,李白被丁小路骂了不知多少次。他没有做过统计,但心里积聚的 愤怒,使他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天色一样,渐渐地暗了下来。他苦苦等待着下班的 铃声。当窗外的景物开始模糊,昼被收进夜的抽屉,李白的眉头紧了紧,然后松 开。 他庆幸一天终于结束,虽然他为每天日子这样流逝感到痛惜,但他又庆幸上 班中的琐事和苦恼,正随白天的结束而离自己远去。昼夜交替的刹那,就是李白 每天紧张和放松的临界点,在那一点上,他仿佛被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