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轮回 时光的年轮一圈一圈地辗过无邪的岁月,风在树梢呼吸的声音是青春里所有灿 烂的日子,层层的海浪,在细软的沙子中,记录了他的微笑她的眼泪。 我们都在长大! “夏紫荆,你哥来接你了。” “哦,知道了,谢谢你。” “夏紫荆,真羡慕你,有这么优秀的哥哥,不但功课好,人也长得帅,对你又 体贴,你不知道,学校里有好多女孩都偷偷喜欢他呢。不过,你们兄妹俩不是很像 哦。” “琴子,别乱说,谁规定兄妹非得想像的?” “我规定的。呵呵,开玩笑还不行吗?” ……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会像才怪。”夏紫荆在心里偷偷回了一句,背起书包, 慢吞吞地走向等了许久的夏宁冽。“哥。” 夏宁冽微笑,伸手。“书包拿来。” 她乖乖地把沉重的书包递给他,沉默地爬上自行车后座,冷眼瞪着对夏宁冽笑 得灿烂的一群女孩,想到刚刚琴子说的有好多人喜欢他,非常不高兴。 点头与那些善意的女孩道别,夏宁冽回头叮嘱:“搂紧我的腰,别摔下去了。” “好。”她单字答应,依言而行。 今天的荆有些不一样呢,都不和他说有趣的事,也不笑,与平时聒噪如麻雀的 她差了好多。夏宁冽突然想起下午教导主任找他说得那番话: “夏紫荆同学有很高的舞蹈天分,基于现实考量,学校希望她可以参加全国青 少年舞蹈大赛, 为校争光。只是,我们和她谈了好几次,她一味摇头不答应,也不 说上一个半字,再加上根据同学的调查,我们怀疑,夏紫荆同学有自闭症,应及时 找心理医生治疗。你是她的哥哥,这件事你和你的父母商量商量吧。” 自闭症?会吗?一个总拉着他的手说这说那的爱撒娇女孩,怎么可能会有自闭 症?定是学校多虑了,荆怎样,他最清楚。 自行车在红灯前停下,夏宁冽挪了挪肩上的书包,轻轻吹走翩跹至身前的槐花。 傍晚的风柔柔地,凉凉地,掀起了他个格子衬衫和她的紫色棉布裙。 “荆。” 夏紫荆收回徘徊在空中槐花上的目光。“嗯?” “为什么你都不和其他同学互动呢?我似乎从来没见你和他们在一起玩。” 因为我有哥你啊,你是我的全部,我不需要其他的人。 “哥为什么这样问?这样不好吗? ” “不是。只是像你这样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会有许多朋友的,一起聊聊天逛逛街 什么的,而你,除了我以外,谁都不亲近,连朋友都没一个,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得了自闭症啊。”他浅浅微笑,轻声回道。 搂着他腰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回复正常,只是更搂紧了些。“那我明天 就交几个朋友,哥你别担心。” 夏宁冽苦笑,反手轻抚她顺滑的长发,再转身,绿灯亮了。 “荆,交朋友是发自真心的,不要因为我的话勉强自己。其实,真正的友情是 能带给人快乐的。” 她疑惑。“哥你有吗?能给你快乐的朋友,有很多吗?” “傻瓜,我当然有啊,不过不是很多,也就那么一两个。朋友贵乎知心,不在 于多少。荆也应该有的,不多,一个就好。”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吧,她有他,就已经足够。低垂眼睑,声音像白云的舒卷。 “我知道了,哥。” “还有——” “嗯?”哥好像变得比妈妈还啰嗦了。 “你舞跳得好,哥很喜欢看你跳舞的样子,就像一只在花丛间飞舞的美丽蝴蝶。 所以荆,去参加全国青少年舞蹈比赛吧,我相信你一定会是最耀眼的,让人倾羡的 那颗星。” “为什么要呢?哥喜欢,我可以跳给你一个人看啊。” “但是荆——” 她将沉默延续在风里,让他一颗等待的心跌宕起伏。 跳下自行车,等他把车停好,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葡萄藤蔓的院子。葡萄架是在 那年她从秋千上掉下来后新架的,下面有并排着的两个木椅,闲暇时,她与他各自 躺在木椅上,透过繁密的葡萄藤叶的针细缝隙,仰望被割裂成几千个碎片的蓝色天 空,悠闲到天荒地老。 “回来了啊。快洗手,马上就要开饭了。”夏母在厨房里边忙边打招呼。 “好的,妈。” 从藤架下穿过,在他为她拍去发上的一片枯叶时,她握住了他的手,如同以前 一样。“哥,我都听你的。” 晚饭期间,听到她要参赛的决定,夏父夏母都很诧异,不过接下来抑制不住兴 奋的泡泡直冒,饭也多吃了一碗。 “紫荆,去,爸支持你,我的女儿是最棒的。”夏父骄傲地说。 “妈也支持你,需要什么样的舞衣,周末妈带你去买。”夏母也不落于夏父。 “谢谢爸爸妈妈的支持。”紫荆夹了一块鸡肉给夏父,一块排骨给夏母,笑意 满满。 夏宁冽不依了。“荆偏心,我的呢我的呢,我也要。” “肉没有,鸡倒有一个,哥你要吗?我不介意帮你夹。”此话一出,逗得大家 都哈哈大笑,除了夏宁冽,他哭笑不得,尴尬的很。 “爸,妈,荆变坏了。”他假意告状,内心把教导主任骂了十几二十遍,什么 自闭症,真的是太夸张了。“她消遣我你们都不管管,还笑我。” “不笑你笑谁啊。再说了,紫荆天天和你在一起,她要是变坏了也是你这做哥 哥的榜样不好,我和你爸不质问你带坏之罪已经够仁慈了,你还敢向我们告状,该 打。”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终究不舍宝贝儿子受委屈,夏母夹了好几块鸡肉给儿子。 “唉,还是妈最好了。”将紫荆最讨厌的皮去掉,他挑拣瘦肉到她碗里,因为 她不止一次说了,怕胖,不吃肥肉。“荆你不要光顾着啃骨头啊,总要吃点肥的平 衡营养。” “也不看看是谁把肥的挑光,还好意思说。”夏父摇头,眼里满是对一双儿女 的宠爱。 “爸,你别说哥,我真的不吃肥肉啦。”夏紫荆维护夏宁冽。 “好好,你们兄妹情深,我不说了。” 一顿饭在一片笑闹中用完,宁静又温馨。 洗完澡,心绪飘动,打开隔壁紫荆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透过窗前 流泻的淡淡月光,隐约看到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 “荆。”夏宁冽轻喊,没有回答。 自从十四岁紫荆第一次来潮后,他们兄妹就结束了同睡一间房一张床的日子。 那时天气冷,家里没安空调,两个小小的身子在被窝下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回忆离现 在已经很远很远,即使实际上也就一年多的日夜。 刚开始分房时,他们都不习惯,毕竟是有记忆以来的习惯,不能像六月的天, 说变就变。荆时常在睡到半夜时抱着一个大枕头出现在他房间,可怜兮兮地说: “哥,我睡不着,今晚能不能与你一起睡?”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从来不会拒绝她。 后来次数多了,妈妈的唠叨也累积成泛滥的喝水,他们兄妹俩才渐渐习惯一个 人睡的日子,把温暖的岁月珍藏在心底。 夏季的夜晚很嘈杂,风声呜咽,虫鸣蛙声不断。紫荆安静地躺在葡萄架下,清 亮的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若隐若现的星星。 夜凉如水,月光如霜,打了她一身。 “就知道你在这儿。”一条毛毯围拢了她单薄的身子,把沁凉一丝一丝驱逐。 “晚上天凉,别感冒了。” “哥。”紫荆拉着毛毯侧身,对上夏宁冽含宠的眼。 “嗯?”他在旁边躺下。 “我在想,爸爸妈妈真是好人呢,明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可待我比亲生的 还要好。”反之,她自从得知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后,就一直把他们隔绝在心 房之外,没有血浓于水的亲昵,有的,只是淡淡的责任和感激,因为他们给了她一 个好哥哥。 “那是因为荆是一个好人啊,让人打心里想疼你。”他就是典型的一个,并且 乐此不疲。 “才怪呢,哥你才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呢,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你。而我呢,一 点都不好,别忘了成绩单上老师对我的评价可是顽劣不堪无可救药,是国家未来的 一大危机分子,不可不防。”爸妈看了以后气得差点住院,直嚷着要告老师对他们 宝贝女儿的恶意中伤。 “胡说,荆只是调皮一些,率直一些,荆是个好人,在哥心里,荆是最好的!” 那件事他知道,是她的班主任冤枉她偷了同学的钢笔,她气不过,找他理论, 没想到争执中扯落他的假发,使他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了面子,因此在学期末评语的 时候,他公报私仇,写了一大队不堪入目的评语。他这个当哥哥的知晓后,以他的 校园魅力,发动全校师生,凭借舆论的压力,让那个老师公开向紫荆道歉。这件事 反响很大,直到校董会请那个秃头老师走人后才作罢。 “也只有哥会这么说了,不过我喜欢哥这样说。”她柔软的嗓音略带撒娇。 “只要荆你喜欢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风声又起,树影婆娑,架上的葡萄叶也啦啦地唱起欢快的歌。 紫荆转回侧着的身子,拢了拢毛毯,他在黑暗中蹙眉。“冷了吗?咱们回去吧。” 她摇头。“不冷。哥,你认为我这次参加比赛会不会得奖?” 他不假思索。“当然会。荆你舞跳得这么棒,一定是冠军,届时大家都会羡慕 你的。” “那么哥呢?你也会羡慕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嗯……这样说吧,荆你羡慕我吗,在我每次段考后上台领奖的时候。”他的 功课顶尖,从没跌下第一名的宝座,从小到大,他都站在金字塔。 “没有。” “荆有什么理由吗?” “没有就是没有,还要理由吗?”其实每次看到颁奖台上优秀的他,她都好高 兴好高兴,为有如此优秀的哥哥而自豪,而羡慕,则从来没有。 “这不得了,荆你取得好成绩,我只会为你高兴,不会羡慕。”他们各有所长。 “那我若得到冠军的宝座,会有礼物吗?” “荆你想要就有,哥不食言。只是荆,你真的愿意参赛吗?” 她沉默了好半晌,轻声道:“这是哥你希望的。” “可是现在哥不希望了,哥只希望你开心。” “但我还是会参加啊,因为我想要哥的礼物。而且若我获奖了哥你就会开心, 你开心了我就开心。” “那好,加油!”他的荆是最棒的。 “我会的,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