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见 一手撑伞,一手拎着从超市“打劫”来的泡面,司昂絮絮叨叨。“你今天似乎 很闲。”有些讥讽的味道。 收回流连雨帘的目光,夏宁冽淡笑。“小司,你今天话很多。” “那也是被你逼的好不好。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哦,什么日子?”敛住嘴边的微笑,不经意地淡问。 “紫色情人节啦,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情人节你不陌生吧。”司昂的口气有些 冲。“你夏大少爷女朋友走马观花的换个不停,一般什么红色白色黑色情人节啊 你早出去约会了,哪会想到公寓里还有一个我哎,害我天天‘独守空闺’说有 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所以今天情人节你没出去约会还真吓我一跳。”以为太阳打西 边 出来了。啊,不对,今天下雨,没有太阳。 夏宁冽仍旧微笑。“我不知道你的胆子这么小,下次我会记得好你打声招呼的。” “你……” “呵呵,其实呢,我是发挥我的同胞爱,难道你不了解吗?我们两个大男人天 天在公寓里大眼瞪小眼多没意思啊,于是在苦苦思量之后呢,我决定自动‘舍身 ’以免你长针眼。说吧,该怎么感谢伟大的我?”当初孤身来到北京,走得匆 忙,什么都没准备。正好看到路边有张合租公寓的广告单,而且像瞎猫撞到死老鼠 一 样凑巧飘到他怀里,于是他决定顺从天意,和司昂的“缘分”就那么草草定了。 现在想来有些滑稽,不过这三年来要不是有哥斗嘴的司昂,他定会被巨大的寂寞吞 噬掉吧。 “是啊,好大一颗针眼,改天我一定感谢你的‘好心’。”用长江水来谢。 两人一路上吵吵闹闹,浑然不觉已到达住的地方。雨水很大,蜷缩在门外的一 抹浅紫色身影引起两人的注意,司昂更是吹了声口哨,调侃道:“哟,想不到你 夏大少爷魅力还真无边,在这种天气里竟然还有小姑娘痴心等候,真是羡慕死 我了。” “闭嘴!”夏宁冽破天荒地大吼,一向沉静如古潭的眼眸深处闪过几许波动。 伫立在纤细人而面前,他温柔的嗓音透着喑哑。“荆?” 蹲着的人迅速抬起埋在膝盖的头,借着昏黄的路灯,她湿润的脸庞犹如水晶浅 浅泛光,泪花闪动的迷蒙硬生生割碎了两个男孩的心。 “荆。”他在她面前蹲下,把伞整个往她头顶伸,不在意资格快速湿透的衣服。 一旁的司昂无奈,只好让好友分享他不大的伞。夏宁冽心疼地抚上她冰冷的脸 颊,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怎么来了?” 脸上肌肤相触的温暖拉回夏紫荆失焦的眼神,被水润湿的珍珠色泽格外迷人。 “哥?”轻轻地,怕是幻影被她吓走。 “是的,我是哥,荆你不认识我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哥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呢。” 他们,有太久没有见面了。 年少时的记忆,在韶光易逝的刻痕里徐徐流转,留在掌上的,纠缠的命理线, 已经深了许多。褪去青涩的外衣,你还能一眼,就认出当年的男孩或者女孩吗? 曾经抓住或者流失的刻骨铭心,又该如何去定义? 不是幻影,太好的。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哥。哥。”喜极而泣,投入他的怀 里。“真的是你。” 不知何时,伞已被丢进水坑,与天地共同接受雨水的洗礼。夏宁冽反手楼紧她, 眼睛湿湿的,怀里固有的空虚被驱逐。 “真的是我,荆。好了,乖,不哭了。不要哭了,啊?见到过哥你应该笑的, 怎么还像个孩子,哭成一个大花脸?”如同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哭成那样。 瞧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司昂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要下雨了。不理会那对忘我的 笨蛋兄妹,掏出钥匙开了门,疾步步入屋内,又探出头来。“喂,你们打算哭到 什么时候?我虽然无所谓,可是宁冽,再不进来,你妹可要感冒了。”到时他 可是会心疼的。 他的话点醒了夏宁冽,忙不迭地拉着紫荆走入公寓内,狠狠地把扰人的风雨关 在门外。“瞧你,全身都湿了,快,先洗个热水澡驱寒,免得又像以前那样,病 了一时就好不了,弱者那样,可麻烦了。” 夏紫荆拢了拢湿了的长发,比了比与她同样落汤鸡的夏宁冽。“可是哥,你全 身有湿透了,还是你先洗吧。”她不要他生病。 “哥没事,荆,乖,听话,进去,不然哥要生气了。”他把忧郁的她推进浴室, 不容她多话。 刚转身,浴室的门又被打开,他很火大。“荆……” “哥。”紫荆打断他。“哥,我没带换洗的衣服。”这次她一下决心,就冲动 地来到北京,除了平常背的随身包,她什么也没带。 “先穿我的,你不介意吧?” 她摇头,浅浅微笑。“不会,谢谢哥。” 他微怔,怅然不已:什么时候,他和荆会如此生疏有礼了? 拿了最舒服的一套睡衣放在浴室外,再用干毛巾随便擦了擦身子,换上干净的 衣服,刚到客厅坐下,司昂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哇,宁冽,你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有这么漂亮的妹妹竟然藏私,亏我 平时还对你掏心掏肺的,结果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太没良心了吧。” 一巴掌打掉好友的柿子脸,他投去冷冷的一瞥加以警告。“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 ” “为什么不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再说了,你自己有一卡车的美女追,妹 妹让我追有什么好为难的。” 我不许你糟蹋她!”她是他要一辈子保护的珍宝。 “糟蹋?”司昂不悦地挑眉。“大少爷,这个词应该是形容你那样没心没肺的 人吧。我可是很纯洁的,配你妹正好。” “小司,”夏宁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身子微挪。“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这么严重?”司昂瞅了瞅水声哗哗的浴室,再投给夏宁冽不解的一瞥。“我 说大少爷,你该不是有恋妹情结吧。”瞧他那宝贝的样子,八成错不了。以前, 可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好过啊。 夏宁冽沉默,掏出烟点燃,室内顿时烟雾弥漫。青色的烟袅袅上升,连带的看 人也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 “小司,你不了解。” 司昂撇嘴。“你不说我怎么会了解?我又不是神,可以看透人心。” “哥。” 依旧是怯怯的嗓音,紫荆站在浴室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过大的衣裤像袋子一 样罩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很滑稽的样子。夏宁冽熄烟,走过去,很自然地弯腰替 她把裤脚和衣袖挽好,再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衣服今晚先将就穿一下,明 天哥再带你去买几套新的。” “好,都听哥的。”她一如既往,让她帮他打理一切。 像个陀螺,从门后拿了干毛巾,又折回身,替她擦拭湿发。“头发不擦干很容 易感冒,尤其是长头发。我们这没有吹风机,只好用干毛巾了。”修长的手指借 着擦头发的动作眷恋地穿梭在她顺滑的长发里。“你的头发长了很多。” “一直都没剪,也就这么长了。不好看吗?” “谁说的?很好看。只是有点乱,明天我带你去修剪一下,就更好看了。” “好。那个哥,其实我可以自己擦的。” 擦拭的动作微顿,他把毛巾递给她,转身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擦完头发再 把这杯茶喝了,可以暖身。” 她甜甜的笑,氤氲了双眼。“知道了,我擦完就喝。”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关怀的话语了?现实里的失望让人痛彻心扉,午夜梦回时, 才会痛哭着喊他的名字说想他。 诧异的视线在陷入沉默的兄妹身上转了好几圈,司昂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不像是兄妹,而且当他们为彼此关心时,那又是另一个 世界,隔离在红尘之外,任何他人都难以进入。 清了清嗓子,他善意地向紫荆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司昂,是你哥宁冽的室 友兼好友,被他虐待了三年,日子可谓是水生火热苦不堪言,很高兴认识你。” 夏宁冽不高兴地打掉司昂碍眼的手,冷声道:“她叫夏紫荆,紫荆花的紫荆。” 司昂讪讪地收回被打红的手,心里直骂夏宁冽的无情,而听了他简短的介绍后 更是气得想吐血。“就这样没了?” 夏宁冽蹙眉。“那你认为还有什么?” “身高、体重、三围、有无男朋友……”在视线触及夏宁冽紧握的拳头后忙改 了口,缩缩本不长的脖子。“哈哈,玩笑,玩笑,无伤大雅的。当我什么都没讲 ,以上纯属幻听。对,幻听,不是我的声音。” 瞧了许久的夏紫荆不禁笑出声,觉得司昂很好玩,而且,在朋友面前的夏宁冽 是她所不熟悉并亟欲了解的。她很久没有如此轻松地笑了,这两年多来,她甚至 忘了笑是什么滋味,而今,她终于寻回了,是有了身边的人的缘故吧。 司昂转移话题。“紫荆妹妹,你饿了吗?我们刚刚买了好多泡面,有牛肉的海 鲜的随你挑,我帮你泡。” “该死。”夏宁冽低咒。“泡面没有营养,不能吃多,我到外面去买些卤味及 炒饭,马上回来,荆你我等一会儿。” “不用麻烦了。”紫荆拉住夏宁冽的手,淡淡的温暖由手心一直漫延到心里。 “哥你平常都吃泡面,我也想吃。” “不行,泡面吃多对你身体没有好处。” “可是——” “没有可是,荆,听话。”弯腰,与她平视,眼里温柔与宠爱并存。 “不要。”她任性地摇晃着他的手。“反正我已经习惯吃泡面了,不怕再多吃 一些。” “习惯?”夏宁冽皱眉,透露危险的讯息。“荆,你是什么意思?你常常吃泡 面吗?”难怪她瘦得像根竹竿。 “没,没什么。”不欲让他知道太多,紫荆努力掩饰自己的落寞。“外面还在 下雨,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刚见到他,不想和他 分开。 “荆——”他好无奈。“你刚洗完热水澡,难道还想洗个冷水澡吗?” “哥——” 实在受不了的司昂翻了翻白眼。“好了,你们别争了,我去买,总行了吧。等 你们争出个结果来,我估计咱们不用吃了,直接饿死比较省事。” “小司。” “司大哥。” “停。我知道你们兄妹相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趁我没来打扰的当会,诉诉离 别之情。难道你们就不想念对方吗?没话和对方讲吗?好了,就这样决定了,我 走了,拜拜。” “拜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