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咫尺天涯 她一直知晓,有一颗名为寂寞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随着时光的流逝,毫 不留情地开出绚丽的花朵,绽放于灵魂深处。除了跳舞,她对过去以及未来全都是 空白和茫然一片。陆渐常说她是个天生的舞者,因为他感觉得到,她是用整个灵魂 在跳舞。 “渐,这次‘寻找跳跃的精灵’舞蹈大赛的一切事宜全都准备好了,你过目一 下。” “嗯,好的。令宇,还有其他问题吗?” 快要敲上书房门的纤手顿住,海紫儿有些犹豫:渐哥哥和令宇大哥在谈工作呢, 那她现在打扰好吗?还是……在外面等会儿吧,反正她又不急。 “没有了,不过参赛者……”安令宇吞吞吐吐。 陆渐皱眉。“参赛者怎么了?令宇,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这次能否找出合适的舞蹈演员来演‘风的舞者’这场 舞台剧对你个人来说至关重要。可是如果没有合适的舞蹈者,最后仍会由陈彩衣担 任主演,这对公司有害无利,但是你的梦想……” 他们陆氏公司正着手筹备大型舞台剧《风的舞者》,但总导演陆渐认为隶属公 司的一流舞蹈演员陈彩衣气质不符,于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大力倡导寻求新的舞蹈 演员来担任主角,所以才有了这场大型选秀活动。 陆渐双手相叠,身子放松陷进柔软的真皮沙发。“这个问题你无需担心,选秀 大赛结果定不会让你和大家失望的。” “这么自信?看来你已有腹案了。”安令宇放下一颗担忧的心,神情突地有些 恍惚。“其实若说真正舞跳得好的人,三……哦不,差不多四年多前吧,我倒是见 到过一个。在第一届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上,她曾以一支自编的‘紫荆花开’震撼 全场,那也是第一次,我在一支舞里感受到舞者跳跃的灵魂,可惜我离舞台比较远, 没看清楚舞者的面貌。”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镜头下那双清澈的近乎淡漠的眼眸。 “哦?”陆渐被挑起兴趣,不知“她”比起他的紫儿谁优秀?“那怎么没在舞 蹈界听到过她的名字?若她真如你所说般优秀,她不该如此默默无闻。” “你当然没听过,因为决赛时她弃权了,好多舞蹈前辈都扼腕不已呢。再说都 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在意那么久的事呢?” 陆渐揽眉,淡淡微笑。“你不是还在意着?” 安令宇微微不自在。“那是凑巧你提起舞蹈大赛的事好不好?我连她的名字都 忘了,反正是一种花罢了。不过,那个陈彩衣,曾和你交往段时间的那个,不就在 那次比赛中脱颖而出的。唉,真是便宜她了……” 接下来他们了谈了什么,紫儿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空空地,她对刚刚安令宇 提到的“紫荆花开”这四个字异常熟悉,可又忘了是那什么时候曾在她记忆里出现 过。到底什么时候呢? 时光如梭,黯淡了过去,而她,遗忘的以往让她的整个人生都黯淡不已。 为什么全想不起来呢?为什么要在折磨中给她痛苦呢?双手抱脑,她痛苦地蹲 下身,试图在一片白茫茫中找到一个出口。 快了……就快了…… “紫儿?”一打开门就见到蹲在地上不断摇头的紫儿,陆渐一惊,担忧上涌, 忙上前将她拉入怀。“紫儿怎么了?头又痛了吗?” “渐哥哥,”她在他怀里虚弱地点头,嘴唇发白缺失润彩。“刚刚,脑子里似 乎有什么……可是它一痛,我又完全想不起来了……好痛……” 虽然她的话断断续续地,但他听懂了。“紫儿,和你说了多少次看,要你别想 你就是不听,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唉,还疼得厉害吗?我扶你进房休息。”好看的 脸上满是一片温柔地怜惜,她总是让他无可奈何。 她摇头,赖在他怀里。“不用了,渐哥哥,咱们约好今晚要出去的。” “约了可以改啊,天大的事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烛光晚餐,小提琴演奏,美酒鲜花,气氛好得让紫儿诧异。不安地瞧了瞧四周 安静用餐的人,紫儿觉得好紧张,她见不得人多。稍稍凑近陆渐,轻声询问。“渐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用餐?” 陆渐轻抚她不安的小脸,替她把牛排切好。“怎么?紫儿不喜欢这家餐厅吗?” “不是的,这儿很好。”只是人太多了,她没有安全感,她还是喜欢一个人待 在家里。 他轻易看出她的紧张,但又不想她继续缩在窄窄的龟壳里,只得有空就带她出 来适应人群,压下逐渐浮升的不忍,陆渐若无其事地替她张罗好一切。“既然很好, 就不要光看不吃了。你再这样看下去,大厨会以为他烧得不够好呢。” 信以为真,紫儿歉然不已,忙不迭地塞了一大口食物。“菜很好吃,真的。” 无奈的摇头。“你呀,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小心噎着了。” 眼里一片宠溺,为她的孩子气。她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也不让他放下一颗 久忧的心。大概是如此,他菜会对她由怜惜逐渐升华至爱吧。他爱上她了。 其实在一年前他们两个还没有任何交集,只是两条平行线各自眼神到彼端,谁 知生活在一念之间出了错,在海滨度假的他意外地“捡”到昏迷的她。的确,是捡。 那时他真的吓了一大跳,以为带衰碰到了尸体,一试之下才反应过来她还有呼吸, 于是慈悲地把她送去了医院…… 没想到,这一秒的慈悲,竟让他遇到了今生的挚爱。生活的安排巧合的真是出 人意料,还记得她情醒过来时眼里漾着的忧伤浓得让他没来由地跟着心痛,即使以 后得知她忘了一切前尘往事,使他无法得知她忧伤的缘由,但他把她的失忆当作老 天善意的安排,让他成为她开启她另一段人生的钥匙,相濡以沫直至生死相随。 “紫儿。”当时以她的衣服颜色名之,现在才发现她有多适合紫色。 “嗯?”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她哑然。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她从来不记这些的。“是渐哥哥你的生 日吗?” 他摇头。“不是。” “那……是我的生日?” 再摇头。“错了。” “那……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他失笑,仍然摇头。“早就过了。” “那……”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渐哥哥——” “唉,我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了。紫儿,你为什么不对生活中的事多一些关注和 期待呢?”她总是淡漠疏离,对一切人和事,除了曾经救过她的他。 她每天游离在红尘之外,看天看鸟,一片茫然,没有归依。 他知道她过去肯定曾受到许多伤害,才会选择轻生。但是现在的她,比死也好 不了多少,每次跳舞之外,她鲜活的躯体里那缕鲜活的灵魂就会躲起来,消失的无 影无踪。他努力地寻找,一日一日的寻找,终于还是无功而返,于是,他开始明白, 他能为她也为他自己做的,就是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下,不让生活的暴风雨再次侵袭 脆弱的她。 “为什么?”紫儿放下刀叉。“因为这样,才会少受些伤害啊。” 无欲无求,就不会失去;不会失去,就不会受到伤害。 是受伤怕了吧,才会一层一层将自己保护?岁月无情,曾经的故事都融化在它 匆匆的脚步里,但人深入骨髓的情感,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消失吗?她记得在以前 她似乎付出过很多很多,也希冀可以得到与付出同等样的,但结果呢,还不是走向 另一条不归路? “紫儿。”他心疼满怀。“告诉你,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大日子。” “哦。”泱泱地应声,她极度不解。“认识一周年很重要吗?有必要如此隆重 地庆祝吗?” “是不重要,但是——”嘴泛神秘的笑意。“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们 今天要庆祝的缘由。” 右手一挥,温馨浪漫的小提琴演奏已变为激昂兴奋的婚礼进行钢琴曲,在所有 人的愕然呆愣中,陆渐捧着侍者送上来的九十九朵红玫瑰在紫儿面前单膝跪下,深 情款款。“紫儿小姐,我爱你,你愿意一生一世不管生老病死都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她,被求婚了吗? 紫儿呆愣良久,显然还在状况外,只是奇怪,她该感到高兴的,因为她也喜欢 他啊。可是,心的一角为什么失落落的呢?总觉得,她的心曾遗失在很远很远的地 方…… “紫儿?” 陆渐差诧异的呼唤让她回神,不知所措地面对此种情况,她的心沉入了无底深 渊,纠结着,翻腾着,挣扎着。 周围不知何时已围绕了一大群人,大声鼓噪着要她答应,就连餐厅的老板也来 凑一脚,那些声音,全化为藤蔓在她的大脑里纠缠不清,闹哄哄地,怎么赶也赶不 走。不,她不喜欢这么多的人,那让她害怕,而她无处可逃。怎样?怎样做才能让 他们不再围着她? “紫儿!”明显察觉到她的不适,陆渐收起花束起身查探她的情况。 “我愿意。”对,她愿意。只要她答应了,他们就会离开,不再围在她身边。 陆渐一呆,不相信他听到的。“什么?” 她快速地夺过玫瑰花束,苍白的小脸埋进沁香的花瓣,心才稍稍安宁。“渐哥 哥,我说愿意,我愿意嫁给你为妻。” 周遭响起一大片恭贺声和掌声。 陆渐大喜,将紫儿一把拉近怀里,灼烫的吻如雨点般密密落下。 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逝,年少时青涩的吻,唇碰唇的羞赧和震撼……紫儿直 觉低头,他的吻就落在溢满清香的发上。……感觉她似乎背叛了某人……一生的眷 恋…… 陆渐不容她逃避,霸道地在她殷红的唇上烙下一吻后才满足地放开她。“真好, 紫儿,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未婚夫妻了,我真欣喜。”上千万的水晶钻戒在灯光下 反射出绚烂的五彩光芒,在她纤细的中指上安了家。“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爱 护你,一辈子不变!紫儿,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他郑重承诺,一辈子对她不 离不弃。 保护你、爱护你,一辈子不变……守护你、爱护你、到死为止……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渐渐重叠为一体,她微微湿了眼眸……渐哥哥……哥…… 饭后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携手散步。今晚的月光如霜,皎洁无暇,将大地镀 上一层银白。微凉的风,柔柔拂面,消退了几丝暑气。 路上行人很少,微黄的灯光淡淡地笼罩着一袭紫色连衣裙的紫儿,如梦如幻, 平添几分温馨。 “遭了,我们忘记给令宇大哥带吃的,他肯定饿死了。”她突然叫道。 “没关系。”陆渐懒洋洋地。“反正他已经饿习惯了。”又何妨加上个今天? 他很坏,至朋友的权益于无处,只是搂紧了紫儿的纤腰。“紫儿,这么美丽的 夜晚,你想他不觉得很破坏气氛吗?”如此良辰美景,她该想的,是他这个未婚夫。 “可是……”她仍不放心。 他没辙。“紫儿,你不是不关注这些琐事么?” “但令宇大哥是渐哥哥你的好朋友啊。” 所以才会关心他。原来是这样,因为他的关系啊,他释然。 “紫儿,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适宜啊?下个月行不行?” “啊,这个……”她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她并没有想到那么远,总认为,结 婚这种事会理她很远很远。一转首,才能发现,原来它就在身边。“那个……渐哥 哥,你不觉得我还太小吗?”她连真是年龄都不清楚,似乎,还没达到法定年龄。 陆渐故意曲解她的话。“哪里小?足够孕育我的孩子了。” 紫儿羞得红了脸,不胜凉风。“色狼。” 陆渐哈哈大笑,十指相缠,两人继续漫步在一地银辉中。“紫儿,说真的,我 好希望你能够快些成为我的新娘。”这样他才可以安下心来。不知为何,最近总有 不好的预感,他快抓不住她了! 抬起两人交握的手,钻石璀璨一如当初,清璨夺目,标志着她的名花有主。 “渐哥哥,你真的不在意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吗?”她好认真好认真地问。 “傻瓜。”陆渐改而轻揽她单薄的肩。“你没有过去,但自我救起你始,我的 过去就是你的过去,我的未来就是我们的未来,我一点都不在意,只求紫儿你在我 身边。” “渐哥哥……”她话语微颤,感动异常。 突然—— “冽,你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对面的一对情侣引起紫儿的注意,朦胧中,可以确定他们在吵架。 饭后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携手散步。今晚的月光如霜,皎洁无暇,将大地镀 上一层银白。微凉的风,柔柔拂面,消退了几丝暑气。 路上行人很少,微黄的灯光淡淡地笼罩着一袭紫色连衣裙的紫儿,如梦如幻, 平添几分温馨。 “遭了,我们忘记给令宇大哥带吃的,他肯定饿死了。”她突然叫道。 “没关系。”陆渐懒洋洋地。“反正他已经饿习惯了。”又何妨加上个今天? 他很坏,至朋友的权益于无处,只是搂紧了紫儿的纤腰。“紫儿,这么美丽的 夜晚,你想他不觉得很破坏气氛吗?”如此良辰美景,她该想的,是他这个未婚夫。 “可是……”她仍不放心。 他没辙。“紫儿,你不是不关注这些琐事么?” “但令宇大哥是渐哥哥你的好朋友啊。” 所以才会关心他。原来是这样,因为他的关系啊,他释然。 “紫儿,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适宜啊?下个月行不行?” “啊,这个……”她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她并没有想到那么远,总认为,结 婚这种事会理她很远很远。一转首,才能发现,原来它就在身边。“那个……渐哥 哥,你不觉得我还太小吗?”她连真是年龄都不清楚,似乎,还没达到法定年龄。 陆渐故意曲解她的话。“哪里小?足够孕育我的孩子了。” 紫儿羞得红了脸,不胜凉风。“色狼。” 陆渐哈哈大笑,十指相缠,两人继续漫步在一地银辉中。“紫儿,说真的,我 好希望你能够快些成为我的新娘。”这样他才可以安下心来。不知为何,最近总有 不好的预感,他快抓不住她了! 抬起两人交握的手,钻石璀璨一如当初,清璨夺目,标志着她的名花有主。 “渐哥哥,你真的不在意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吗?”她好认真好认真地问。 “傻瓜。”陆渐改而轻揽她单薄的肩。“你没有过去,但自我救起你始,我的 过去就是你的过去,我的未来就是我们的未来,我一点都不在意,只求紫儿你在我 身边。” “渐哥哥……”她话语微颤,感动异常。 突然—— “冽,你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对面的一对情侣引起紫儿的注意,朦胧中,可以确定他们在吵架。 “莞尔,你不懂。” 轻柔的男子嗓音像一股清泉注入心里,仿佛在很久以前,这个声音在耳边响了 千遍万遍。 细微的变化逃不过敏锐的他,仔细捕捉暗影交错的细致脸庞上的每一个表情。 “紫儿,怎么了?” 淡淡微笑。“没事。” 心中的预感更甚,他将她搂紧些。“那咱们回去吧。” “不要!”紫儿坚定地拒绝。没来由地,她很关心对面那对情侣的互动。 但见女孩从背后上前搂住男孩,哭着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冽?已经一 年了,不要每次都以一句不懂来打发我。我懂,我什么都懂。这一年来,你自杀了 两次,吓破了所有人的胆。我们走过许多地方,因为找不到她的尸体,你相信她还 活着而不再轻生我好高兴,可是你为什么还不放弃,为一个已失踪了一年的人呢?” “她不是普通人,他是我妹妹!”男孩反驳,声音铿锵有力。 “我知道是你妹妹。但是冽,医生已经说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腿……你的腿 可能截肢啊。”她好心疼他。 “截就截呗,无所谓,反正荆已经不在了。”没有了他,她的人生没有意义。 “别忘了,是你亲手推开她的,她不会原谅你的。”她下猛药,以期可以敲醒 他顽固的脑袋。 “对啊,是我亲手推开她,所以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如果我失去一条腿可以 换回她的平安,我愿意。” 夏宁列语带哽咽,使劲地捶打剧痛的右腿,泪潸然落下。其实他明白莞尔说得 很对,已经一年了,都没找到荆,他们……大概永远找不到。只是,心仍有些不甘, 荆是那么善良的女孩子,上天不会如此早的收回她如鲜花般的生命的。 “冽,别这样,小心你的腿啊!”苏莞尔奋力拖住不让他自残。“你要想想, 若你真的截肢了,你还怎样去找紫荆?坐轮椅吗?不可能的。所以冽,我求你了, 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别再折磨你的腿了!” 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纤弱的身躯支撑不了连个人的重量,两人都 跌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呀,他们……”紫儿担心他们是否会受伤。“渐哥哥,咱们过去瞧瞧。”她 的心好痛,尤其是对那个男孩。他似乎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扎得她好心疼。而且, 他的身影,好熟悉哦。 “好的。”才刚迈出一步,手机却十万火急地响起,然后是陆渐惊天动地的咆 哮声。 “渐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瞧他脸都气绿了。 她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紫儿快走,家里发生火灾了。安令宇那个笨蛋,煮个 泡面也能烧掉厨房,实在是……”实在是让他想亲手宰了他,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 “啊,那咱们快走吧。”紫儿也急了。“令宇大哥没事吧。” “目前没有。”待会他就不确定了,因为他的拳头已经“蠢蠢欲动”了。 在苏莞尔的帮助下,下宁列好不容易站起。心中突地一震,似乎感受到熟悉的 气味。回首望向对街,飞扬的,是轿车扬起的灰尘;入眼的,则是冷清清的灯光, 苍凉一片。 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和煦的北国南风拂来大海的气息,乳白色的鸽子在翠色 枝头休憩,偶有“咕咕”几声散入这片宁静的天地,回荡在层峦峰瘴里。 院内枯藤纠缠的秋千上,紫色淡裙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好似跌入凡间的天使, 纯真的笑靥是在阳光洗礼中绽放的漂亮花朵儿。 “哥,高一点,再推高一点,我好像看到海了,呵呵。” 伴随着如密雨的阵阵催促,秋千下的俊俏小男孩使出吃奶的力,在秋千下落时 用力往上推,一次,又一次,清脆高昂的笑声交织着童年记忆的香甜。雪白的槐花 仿若飞雪,翩然而下,粉粉若舞,洒满男孩女孩肩头。 “荆,够高了,该下来了,好危险。”察觉到秋千荡得是在太高,小男孩急了, 脸色发白的催促着爱玩的妹妹下来,不要拿自身的安全开玩笑。“快下来,荆,不 然爸妈看到会说的。” “不嘛不嘛,我还要再高一点。哥,你帮我。”女孩嘟着嘴,不依地撒娇。 “可是——”那么高,真的好危险。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哥你在帮我推一次,一次就好哦。” 皱起漂亮的眉,男孩犹豫了三秒钟,才郑重点头,双手再次抓住了秋千的藤索 往上推去。“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嗯,哥最好了。”女孩高兴地大张双臂,迎风微笑,浑然忘了身在半空,秋 千巨大的冲力让她小小的身躯整个飞了出去,像一只失去生命力的蝴蝶,重重摔在 地上。 “荆——” 撕心裂肺地惊吼,他从梦里醒来,化不开的黑暗,沉淀了他翻飞混乱如麻的思 绪,只是心,仍然在一个角落被万千蚁虫啃食,通到无以复加。右手缓缓按住快速 跳动的胸口,他又闭上眼,回想梦中的情节,以期把那个快要遗忘的容颜记牢。 这些天他开始频繁地做梦,梦到的几乎全是他和荆幼时相处的点点滴滴,醒来 后亦喜亦悲。他不知晓那些杂碎的梦代表什么,唯有心,日复一日地加剧痛着,百 孔千疮。也唯有半夜对月空时,才会幽幽叹一句:“荆,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哥很想你?” 再难以入睡,在眼睛适应月光的清淡后,看到了趴在床沿睡得极不安稳的苏莞 尔。呼吸一窒,他轻叹,起身将疲惫的女孩抱上床,眼微微濡湿。 莞尔,真是个傻女孩! 这一年来,她跟着休学的他走了很多地方,不喊苦不喊累,默默照顾腿伤的他, 最后竟闹到与教师双亲决裂的地步,连简单的行李也没有,只是微笑着对你他说: “从今以后,咱们两个相互扶持。” 为了爱他,她故作潇洒,忍着不去看身后父母纵横的泪,颤抖着,噙着笑容, 走向被她认定的他。他无法想象,如此纤细娇小的女孩,在那决绝的一刻,到底鼓 足了多大勇气,却深刻明白,自此,她与他,将会是一体的了,再难分开。 今夜的月光很美,皎洁若霰,城市的天空,朦胧点缀几颗黯淡的星星。忍着右 腿的伤痛,夏宁列孤独地站在阳台上,俯视交错的路灯车灯,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水 里航行的小船。温柔的夜风,吹散了他原本凌乱的黑发。 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站在这儿想荆了…… “冽,冽,你在哪儿?”室内灯光突然大亮,苏莞尔焦急地唤着,声音遮掩不 了绝望的恐惧。“冽,你到底去了哪儿?你别吓我……”说到最后,隐隐带有哭腔。 他不忍。“莞尔,别急,我在这里,阳台上。” “冽!”她像一阵旋风,紧紧抱住了他,泪流满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你又自杀了! 她一直忘不了,他曾经自杀过两次,一次割腕,一次吞安眠药,虽然最后都得 救了,但当抚着几乎没有气息的身躯时的那种恐惧之感,却深深扎进心底,一辈子 都忘不了。 所以,每天晚上,她都会守在他的身边,更不敢熟睡,怕万一他又做了傻事她 会延迟救他的时间。 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地爱着他! 他懂她在害怕什么,于是轻声安慰。“莞尔,我没事的,只是睡不着出来吹吹 风罢了,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是吗?”她到现在全身都还在颤抖,如风中落叶。直到检查夏宁冽全身都无 恙后才放下心来,将他拉离阳台。“你腿不好,别在阳台久站,不安全。” 他无异议,任她把他按坐在沙发上。“我去倒杯水。” “莞尔,”他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忙活。苍白的灯光打在她清秀的小脸上, 她的皮肤看上去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那是一种病态的颜色。“莞尔, 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关怀没恰如一道暖流,缓缓侵入心田。苏莞尔笑容清璨,眉眼弯弯。“没 有,我身体很好,倒是你,吹了这么久的凉风,我去帮你倒杯热水暖和暖和身子。” “不用了,莞尔。”他看清了她眉宇间隐隐的憔悴,心里愧疚,他给她的实在 太少了。“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她坐回他的旁边,抬头,声音清澈。“什么?” “莞尔,我想过了,我们这样下去的确不是办法,荆……或许她是真的不在了, 可是,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我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到时无论结果如何,我不再强求。我会读完大学,毕业后找份好一点的工作,这于 我没有多大的问题,那时生活稳定了我们就结婚,说不定那时你的父母也会因为原 谅你而接受全新的你我的。你认为这样爱排好不好?” “冽,冽。”她喜极而泣。他终于肯接纳她了! 夏宁列轻拭她的斑斑泪痕。“怎么哭成这样?傻莞尔,你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她忙不迭地点头,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投入他的怀抱,两人相拥良久,她才从他的怀中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 紫荆呢?以后她怎么办?” “荆啊……”他全身顿时僵硬如化石。闭眼,沉默。 荆,她会一直住在我心里! 她微垂眼睑,后又灿烂一笑,清璨夺目。“先别管了,冽,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吧,许医生已经交代了好多遍,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好。”他颔首。 这次,没有拒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