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 听见她主动和自己说话,他睁开眼来问道,“什么刮痧?” “你等着,我去找工具。”她轻快地向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她端了一个盆子走了进来,盆子里面倒了热水,放了一条毛巾。热 气在她面前蒸腾着,飘散着,似飘渺的云烟。她从另一个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把搪 瓷的羹匙,和一瓶精油。 “把上衣脱了,然后趴到床上。”她说着,边从热水里将毛巾拧好。 他乖乖地脱了上衣,趴到床上,头侧向她在的一方,以便更好地看着她,她将 自己的头发用发圈简单的挽起,低头整理刮痧用的器具,显得干练、妩媚。 她用热毛巾敷到他的后背,反复了几次。然后用羹匙蘸着精油,在他后背轻轻 地刮着,果然是毒气很重,很快,一条一条瘀黑得似鞭抽的痕迹显现了。她一边刮, 一边问他力道重不重,是否感到疼。 刮痧完,她笑着说道,可不能给别人看,不然,还以为你受了多大的虐待呢。 这时闹钟也响了,他翻过身来,仰躺着面对着她。“就是你在虐待我。”他一语双 关。 他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皮肤,让她有些眩晕和难为情,她将头很快的转过。 这么长时间在一起,他们还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即便是手与手的触碰,也屈指 可数。 她将药和水放到他手里,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到衣柜里找了一身卫衣,给他 放到枕边。看他把药吃完,便帮他拉好被子,抚平枕头,然后直起身轻轻地说, “你好好休息吧,过八个小时,我再来叫你吃药。” 说完她转头向外走,他的手拉住了她,她的身体似有一股电流通过,让她不能 动弹。 “别走。”他像是在请求,将她一点一点拉向床边,拉到她身边,他的手还是 很热,烧还没有全退。 “不是打了退烧针了,怎么还在烧?”她担心地看着他。 他未理睬她的话,仍是将她拉向他,在他的牵领下,她向床靠近,又坐到了床 边,然后被他拉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只觉得他浑身的热得像火,烘烤着她。 他将她的头拉向他,用一只手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面颊, 炙热的嘴唇,温柔地吻着她,辗转地吸/ 吮着她,不停地在她耳边呢喃着,“别走, 珏珏,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 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害怕,他的温情,他的话语,都撼动了她内心的柔软。 她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了下来,滚到了他的脸上,他吮/ 吸着她的泪水。她像只 温顺的小猫,又像飞累了的小鸟一样,偎在他结实的胸膛,无声地委屈地啜泣着。 他炙热地嘴唇吻向她锁骨处的颈窝,她的喉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滚动着身体, 直到他在她的上方,他喃喃地说着,“我想你,珏珏,别离开我,我想你,你是我 的,是我一个人的。”边说边继续轻柔地亲吻着她,吻她的泪,她的鼻子,她的唇, 他的唇一直地向下吻去……。他的滚烫的手,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皮肤,她觉得全 身都已经燃烧了起来,不自禁地身体缠绕住他,迎合着他……。 被小鸟的啁啾声叫醒,周鹏睁开了眼睛,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看向枕边,空 无一人,觉得似梦似幻,这时,夏秋轻轻地走了进来,“你醒了?”她静静地问道,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将体温计递给了他,“先把体温量了。” 她的表情,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疑惑地看着她,把体温计放进自己的嘴巴里,看向自己的枕畔,床上有几根 长长的发丝,那么昨晚的一夜春宵,是真的了。 可是她为什么毫无表情?难道是后悔和他在一起了,本来,这场婚姻,说好了 的,连柏拉图式的都不是,只是作为生活在一片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那么她是在 怪罪他了? 这样想着,他的面容变得冷峻下来。 她看着他冷峻地面容,心想果然自己所料不错,他只是要玩弄她,报复她而已。 不然,为何昨晚还温柔相向,今天却会对她冷面相对?想到此,她的背脊不禁变得 僵直了。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有夏秋催小小鹏小心别弄脏衣服的话语 声,周鹏的饭,是夏秋单独准备的,临上班前,她嘱咐着方嫂,别忘了都是什么时 候要提醒周鹏吃药。 下午下班前,五月给夏秋打了个电话,说是这段时间,周鹏和法国的家里,闹 得很不愉快。说是他祖父气的病加重了,他父母现在离不开,要照顾他祖父,但是 他们也都对周鹏的这次订婚上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的父亲,甚至都说出了要免去 周鹏什么职务的话,要调他回法国。 原来他这段时间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她心里苦涩地想着,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可以帮他分担哪。可是自己和他结婚,错了吗?原想给小小鹏一个正常的生长环 境,却让他的日子变得这么难过。 下午到家的时候,她去周鹏的房间,给他量着体温,他已经不发烧了,只是还 偶尔有咳嗽,她嘱咐他,药还是要正常吃,不能停。 小小鹏跑过来,给爸爸端着水,说,“爸爸,你喝水吧。” 周鹏笑着用手摸着小小鹏的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似乎饮着香甜的美酒一 般。 小小鹏爬登到周鹏的床上,坐到周鹏的身旁,抱住他的手臂,用手摸周鹏的额 头,“爸爸不烫了,病快好了。”他是在模仿夏秋在他生病时如何照顾他的样子, 夏秋看着,不禁笑了。 方嫂笑着说,今天小鹏吃的药,都是小小鹏送的水。夏秋问小小鹏,今天有没 有吵爸爸,小小鹏摇了摇头。 “乖。”夏秋将孩子从床上抱了下来,抱得高高的,看着他,亲吻着他,夸奖 道,“一会儿,我们出去拍录影带。”她准备将孩子的录影带,寄到法国的公婆那 里,孩子是家庭最好的润滑剂,何况隔辈更亲。 她教着小小鹏叫太爷爷、爷爷、奶奶,又将他玩玩具、在院子里踢球的画面拍 了下来,然后通过邮件,发送给法国的家里。 周鹏的房门,那天之后的连续几个晚上,一直虚掩着,他在等着夏秋走进,可 是自从他病好后,她却再也没有走进过。 夏秋隔一两天的,就把小小鹏的视频传到公婆那里,周鹏并不知情。 本来以为风平浪静,可是,于刚的妈妈——郝姨的一通电话,却打破了这片平 静。 夏秋一直没有买手机,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给于刚留电话号码,她不 想再给他有联系,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郝姨从哪里知道了周家的电话。 她下班回来的下午,方嫂拿着一张纸条,说是有个叫郝姨的打了好多通电话, 让夏秋回来,立刻给她回电话。 她把电话拨了回去,郝姨哭泣的声音传来,说是最近,于刚的叔叔由于贪大, 厂子资金链断了,后来他叔叔没有和于刚商量,就擅自借了高利贷作现金周转,可 是一直都没有能力还上钱。结果现在债主上门,要求立即还钱,他叔叔听到风声, 自己跑路了,债主就逼于刚还钱,否则就要于刚见血。想到她嫁到周家,郝姨想从 周家那里挪转点钱出来,补补窟窿,并承诺以后一定会还上给她,叫她帮帮于刚。 她安慰着郝姨,说于刚的事情,她肯定会帮忙的,筹到钱之后,她就把会把钱 给于刚汇过去。 可是她到哪里去找这笔钱呢,郝姨说,高利贷的钱有20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目,虽然周家、卢家都有钱,可朝周鹏张口,他本来就在误会她和于刚的关系,这 样肯定会让他更加误会;朝哥哥张口,又怕家人误会周鹏对她的花销进行管制,否 则以周家的财力,周家的媳妇,怎么可能回娘家拿钱用。 她也理解,对于郝姨来说,觉得她嫁入豪门,娘家又有钱,这点钱可能就是探 囊取物般的容易,因此才会不远万里地找上她解决。 于刚刚刚做生意的时候,她已经将周鹏祖父送的那块腕表,做了典当,一部分 给了于刚做本钱,另一部分,用作那两年自己治病的费用和娘俩的日常生活的开销, 现在还没有赎回。 现在,她又去哪里找这20万呢? 可是如果不帮忙,自己这些年,得到于刚那么多的帮助,她又不忍心不管。现 在才了解,钱财债好还,可人情债,是要伴随终身的。 她颓然地坐到椅子上,紧锁着双眉,用手下意识地摸着胸前的那块温婉似汝的 胸坠,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戴着。她注意到,周鹏看到她戴了这个胸坠,脸上的表 情一直都很柔和,也会和她和颜悦色地说话。 不能动这个东西的主意。 到晚饭时,郝姨又打电话来,问钱筹得怎么样了,哭着说是于刚已经被放高利 贷的人带走了。 她安慰着郝姨,说肯定会有办法的。 周鹏疑惑地眼神看向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她便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带 小小鹏吃饭。她不知道,周鹏在这些日子,已然将于刚的公司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 步:有技能的工人接二连三的离开,买不到原材料,订购的设备也迟迟不到货。再 加上他叔叔借贷跑路,各地的退货潮,于刚的公司,已经举步维艰、濒临倒闭了。 一连两三天,她都在四处借钱,甚至预支了薪水,可相对于20万来说,仍然是 杯水车薪。 郝姨不停的打电话哭求,让她心烦意乱,傍晚和周鹏下围棋时,有些心不在焉。 周鹏面色变得冷峻,“现在不想下,就不要下了。你去做你想做的吧,只要你高兴。” 她笑了一下,想要解释,周鹏已然将棋盘上的棋子推乱了,然后手里握起一把 棋,一粒一粒地从手心里落到棋盘上,“你只要记着,有些事情,就和这棋子一样, 要分清黑白就好。” 说罢,起身离开。他知道夏秋在担心什么,于刚厂子的债务问题,就是他找人, 游说他的叔叔,许以各种利诱,让他叔叔一步步踏进了陷阱。夏秋是他的,想到于 刚带着夏秋在外的几年时间,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毁掉于刚这样的人,莫过于就是 搞垮他的事业。 棋盘周围,黑棋子和白棋子,三三两两地散落着。 夏秋起身地看着他离开,然后默默地蹲下,收拾着棋子。 在郝姨的另一个电话到来之后,她双手搅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来 回走着。郝姨刚刚在电话里哭着说,如果不按时交钱的话,于刚就会被那帮人给放 血了。 突然她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想起了班长。她立即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妆 容,拿起拎包,跑了出去。 坐的士到了班长所在的银行办公大楼,班长热情接待了她。 “过得好吗?”班长从光可鉴人的办公桌前站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秋,然后 又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 “还好。”夏秋的眼睛看相了他桌上的那张全家福,笑着抬起头,“看来你也 过得很好,很幸福。” “嗯。”班长满意地搓着额头,笑了,“老婆很细心,女儿也很可爱。我很爱 她们两个。” 夏秋笑着沉吟了一下,“班长,我今天有事来找你商量。”她把于刚的事情向 班长讲述了一遍,最后问,“能不能从银行贷款?” “哦,为什么不找周鹏帮忙?”班长给她端过来一杯水。 “我怕周鹏会生气。”夏秋端起杯子,变换了一下坐姿,抿了一口水。 “可这样,如果被他知道的话……”班长皱紧眉头。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可我怀疑,这件事情,就是周鹏找人做的。” “借高利贷的人是他叔叔。” “周鹏应该知道他叔叔的性格,抓住这个机会,故意找人诱惑他。这件事情, 你让我想想。我晚上会给你答复。” “谢谢!” “极有可能办不成。” “可还是谢谢你!” “你这么在乎周鹏的感受,看来你真的很爱他。希望你们幸福!” “谢谢!我们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当晚,她心神不宁地等着班长的回复,结果却是“不行”的抱歉地否定式回答。 她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她没有心情像往常那样陪小小鹏,望着她的焦躁不安,周鹏脸色紧绷,一句话 都没有和她说,只是和小小鹏在旁边玩着玩具。 临睡前,她又抚摸着那个胸坠,决定还是先将它当了,先帮于刚度过难关再说。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现在的薪水也很高,如果再增加晚上的授课,自己会慢慢 把东西赎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典当行。然后把典当胸坠的钱寄给了郝姨,还多了6 万, 说是让于刚作为活动资金使用。 结束了这件事,她长出了口气,心里那块石头即将落地时,就又悬了起来。 如果周鹏知道了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她这几天一直没有把小小鹏的录像资料寄过去,晚上周鹏到家时,说小小鹏的 太爷爷,在催要录像。她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法国那里的家人,已经原谅了 周鹏。 小小鹏睡着后,夏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周鹏站在门口等着她,脸上的表情, 非常的柔和,他看着她,眼睛里的深情流露,说道,“谢谢你。” 习惯了他的冷眼相向,突然这样,她一下子有些不习惯,她微笑了一下,双手 手指互相交叉握在身前,“没什么。” 他刚要笑,忽然转向她的脖颈,“那个胸坠呢?” 她双手停止了动作,下意识的摸向胸坠佩戴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不知该如 何回答。 看着她的沉默,他的脸色变得生硬。 “哦,放起来了。”好久,她才解释道,因为不想说谎,所以沉默。可是沉默, 却让他不高兴,她只好用谎话。既然是陌生人,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乎他是否高 兴呢? 这时,从高利贷手里出来的于刚却来了电话,当方嫂说是一个于先生找她,把 电话拿给她时,周鹏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 电话那头传来于刚的道谢的声音,夏秋说,“你别想那么多。人总是有困难的 时候,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每个人的日子才会都过得好。” 于刚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夏秋说,“很好,你不用担心。还有两天,小小鹏 就要上幼儿园了。我现在担心他到时候不习惯,会哭闹。” 无论何时,孩子都是大人们之间闲聊时比较好的话题。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着,夏秋问,“你还在听吗?” “我想你和小小鹏。”于刚说完,挂断了电话。 夏秋愣愣地看着电话,被于刚最后的一句话给说呆了。 “你怎么不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周太太!”看着夏秋的表情,周鹏冷冷地 说道,下巴明显地绷紧,脸上的表情极其不悦。 “. …”夏秋抬头看着他,紧闭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最好当好你的周太太,不要有什么逾越之举。”周鹏冷冷地说完,转身走向 自己的房间,用力的关上了房门。 夏秋回到自己的屋子,在床上翻来覆去,长时间无法入睡,天蒙蒙亮时,才朦 朦胧胧地睡着了一小会儿,结果又被闹钟吵醒了。把闹钟关上,打开台历,上面记 着今天是老父亲的生日,她必须回去给父亲拜寿。这也正是她犯难的地方,应该让 周鹏一起回去才对,可是怎么和他说呢。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