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五天后,江南 西子湖上,漂浮着一叶小舟,微风袭来,小舟随风徐行。舟中并无舟子,自 然也没人弄舟摇桨,有的只是一抹淡淡的伏卧的白影。轻舟漫无目的地顺水而下, 终是在断桥边的堤岸搁浅。清风吹起湖畔几朵涟漪,也吹起舟上人儿的洁白衣袂。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寂静,寂静到清冷。 百步之外,马蹄声遽响,生生打破了这片沉寂。 马上的蓝衣女子犹豫一下,终于在小舟边停下。她自马背一跃而下,望着舟 中的白影,迷离的泪水,已潸然而下。 从绝云谷出来,她毫不犹豫地取道江南。他曾经说过,想去那十里长堤,看 年少时亲手种下的九株杏树。她知道,他一定会去的。从来都是那么倔犟的人, 若是在生前看不到那漫天杏花,他是绝不会甘心的。即使是撑,他也会撑到江南。 怔怔地站在堤前,忽然间,她不敢挪动步子。五天之前,已过三月之期。然 而她却依然没有放下希望。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会陪她活下去。不过是短短五天, 他一定会撑下去的。 银牙暗咬,飞身跃至船头,她倾下身子,颤抖地伸出手去。 “你……终于还是找来了。”抬头微笑,他望着她,眸光清浅。 泪水滚落,她又气又怜,怨道,“我怎能不来。” “你看……”他吃力地抬眸,露出清风般淡雅的笑容,“这江南的山水…… 很美。我卧在船头看了两天呢。有时候我想……若能埋骨在这瘦西湖中,也算… …很是风雅。至少每天都可以……可以看见我们幼时种下的……种下的杏树。” 掩住他的口,她吸了口气,道,“雁,你知道吗?你的命,已经不再是自己 的了。我不远千里,风餐露宿地前来寻你。悦大哥抛开芥蒂,慨然赠药地救你, 若是你再率性妄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东……东方吗?”他淡淡微笑,“他对你是极好的,影儿……你不要辜负 ……” “我不要辜负谁?”容郁影瞪了他一眼,打断道,“你还没死,就已经想要 把我推给别人了吗?你总是认为自己是为了我好,却从来都不知道,爱一个人, 就不要擅自为她做下任何决定。雁行疏,今天若是你死在这里,我也绝不会活着 离开。” “影儿……”心头一悸,荏弱的身体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情绪,喉头微甜, 轻声咳嗽着,殷红的鲜血已不可抑止地滑落唇角。 “雁,我不会让你死。今生今世,你注定陪在我的身边。”紧紧地环住他的 身子,她取出九转续断膏,檀口微启,将药哺入他口中。直到怀中苍白若死的容 颜渐渐浮上一丝血色,她才略微安心,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身子,将他安置在船 内,放下帘子,任小舟随风漂流。 乌蓬小船里,一只红泥小火炉搁在正中,亮红的炭火散发着光热,半躺在榻 上,雁行疏感到一股纯厚的气息在体内游走,温暖着四肢百骸,八年来不断在体 内侵袭着的彻骨寒毒已被驱散,早已习惯了钻心刻骨的疼痛,却没想到竟有一天 可以摆脱。九转续断膏!他微微一笑,柔和的目光朝她望去。即便她不说,他也 明白为了这药,她化了多少功夫。 “你的手好冷。”将红泥火炉移得近些,容郁影握起他的手,不断地呵气。 从小都是这样,他容易受寒,每到天气转冷,手掌就冰得吓人,怎么都暖不起来。 任她握着,雁行疏神情温和,笑道,“小时候,你的手更冷,每次都要我帮 你暖着。” “那是因为我贪玩。”将脸靠在他怀里,容郁影嘟哝着,“我喜欢冬天,喜 欢雪,冰冷的风吹在身上好刺激,好舒服。可是每次让你陪我的时候,你都心不 甘情不愿的。一到冬天你就整天裹着貂裘大氅不肯出门,还说什么天冷了就该待 在屋子里烤火。” “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只要你开口,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吃力地抬起 手,轻抚她的长发,雁行疏微笑,“就像江南的那九株杏树,也是冬天的时候栽 上的。” “嗯,那时你说开春的时候栽树,它们才能长得好,我偏偏急着冬天就要栽 上。后来你虽然拗不过我,陪我栽了它们,却在之后的几天里裹着棉被怎么都不 肯出门。我记得当时你连着几天鼻子都是红通通的。”回想起当初的情形,她忍 不住笑道。 眸中浮现笑意,童年的光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记得,当栽完最后一株杏 树,她开心地笑着,说等到杏花开了的时候,她就要当他的新娘。童言童语,却 是今生最真最纯的时光。那时他只当自己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又怎料到后来竟会 生出如许波折。 “雁,你在想什么?”她不爱看他沉静的样子,那会让她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在想,过些日子,我们同去看看当年栽下的杏树吧。现在杏花开得正好, 你该去看上一看。”雁行疏淡淡笑道。 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容郁影道,“雁哥哥,你是在催小影儿履行当年的承诺 吗?” 杏花开了,她要当他的新娘。想到这里,一抹淡淡的红晕飞上她白玉般的面 颊。 “你竟然还记得?”雁行疏有些惊讶,当年,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啊。 “答应你的事,我每一件都记得。”她推了推他,道,“雁,我好累,你睡 进去一点好吗?” 十五天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他总算没事了,心放了下来,睡意也一 下子涌上来。催他朝里面移了移,她闭上眼睛,靠在床头睡去了。 伸出手,怜惜地抚过她疲惫的容颜,他淡淡一笑。 曾经,杏林里的老人说,杏花盛开的季节,幸福也会来到。三天前,当他拖 着病体残躯来到江南,正是杏花漫天,盛极而艳的时候。 那是不是意味着,幸福,已经到来? “你说,那九株杏苗,如今长得多高了?”马车上,容郁影一边啜着冰镇酸 梅汤,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十年前的杏苗,早就长得比你高了。”望着她手里的杯子,雁行疏有些好 笑。 明明去集市是为了雇辆马车的,她却不断地买些吃的喝的,什么玫瑰什锦糕, 七巧凤梨酥,粉蒸婆婆饼,各种各样的甜食堆得满车厢都是。眸中掠过一丝歉意,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几年来,他逼她逼得太紧了。 “那是应该的。”容郁影嘻嘻一笑,挑开车帘子朝外望去,“马上就到杏花 村了,在那儿不但可以看见我们栽下的杏树,还可以吃新鲜的杏子,现烤的杏仁 酥,陈年的杏花酒,还有……” 风从车帘子里灌进来,初春的寒气袭来,雁行疏掩口轻咳了一声,紧了紧衣 领子,笑着拉回她伸在车外的脑袋,“一会儿到了地头,一定让你吃个尽兴。” “好。”乖乖坐下来,眼睛却依然时不时地朝外面望去。从小到大,她出门 的机会寥寥无几,即使出谷巡视分坛,也是来去匆匆,而今难得有闲,身边又有 他陪着,自然觉得分外新鲜有趣。 不多时,便已到了杏花村,挑开车帘,遥遥望见半空中的酒旗,容郁影率先 跃下车来。 “这儿便是杏花村了吗?我怎么都没见着杏林呢?而且除了远处的酒肆,连 一户人家都没有。” “过了清风酒肆,折个弯,就能看见满林的杏花了。这边的人家以杏为生, 吃的喝的都靠这数百亩的杏林,自然靠着杏林而住。再往前走些,便可以看见了。” 雁行疏悠然笑道。 “哦”了一声,她取了件大氅帮他披上,他身子还未大好,即使九转续断膏 再怎么奇效,数年来的寒毒折磨也早已落下病根。他身体本就比常人单薄,平日 里靠内力护身倒也无碍,如今一身内力尽散,教她怎能不小心翼翼加以照拂。 淡淡一笑,雁行疏牵起她的小手,一同缓步朝杏花村走去。 与他一路前行,心头莫名地雀跃起来。十年来,从未到过这里,一切早已物 是人非,然而十年前的和他一起栽下的杏树,却依然迎风而笑。耕织着的农人, 顽皮的孩子,鸡鸣狗吠,平静而单纯的生活,偶尔春风拂过,杏花满头,吹起漫 天落红如雨。 应该会很美吧,她出神地想着。 然而,走到清风酒肆的时候,容郁影整个惊呆了。 破碎的酒旗斜斜而挂,桌椅凌乱倾斜,七八个长凳摔倒在地上,桌上地上尽 是破碗碎瓷,整个酒肆冷冷清清,就像遭了场浩劫。 杏林的方向,一林的杏树被烧得干干净净,漆黑的残枝断梗尚冒着袅袅的黑 烟。百多亩杏林,数十年经营,竟在短短数日间毁于一场祝融之灾。 “这是……怎么回事?”朝前奔出几步,容郁影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蹙眉望去,满目疮痍,雁行疏淡淡一笑,依稀间眸中浮现一丝冷意。 这分明不是单纯的天灾,若单是杏林起火,方圆十里之内的住家不会不救。 这是他们赖以维生的林子,纵使拼了性命,都不会不顾。再来这是扬州地界,起 了如此大火,衙门不会不管。而现在这种情形,不但杏林不再,便是民宅酒肆, 也都空无一人,分明便是官家所为。 寻死间,杏林边的焦黑木屋中,竟佝偻着走出一名老翁,颤巍巍地在门槛上 坐下,木然地盯着那一林残杏。 “老人家。”容郁影心意一动,上前唤道。 “……”愣愣地站在那里,老翁竟似毫无所觉。 “老人家。”容郁影又唤了一声。 半晌,浑浊的眼睛动了一下,迟钝地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老人家……”在他身边蹲下身子,雁行疏柔和地道,“我们慕这杏林而来, 却不想见得眼前情景,能否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好的一林杏 树,竟会变得如此?” 老翁抬头,在望见雁行疏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你是,前些日子的 那个……” 微笑颔首,雁行疏道,“正是在下。” 前几日他拖着病重的身子来到这里,正是眼前这位老人领着他寻到那九株杏 树,那时他尚精神健硕,甚至利落地爬上老杏,摘了杏子为他温酒。没想到短短 数日,行动竟变得如此迟缓木然。 哀叹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老翁这才徐徐道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前些日子,希罗国大举入侵,永乐侯带兵出征,大胜而回,于是皇上龙 心大悦之下,将扬州作为封地,赐封永乐侯。这本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无论是 谁掌管扬州,他们一样过自己的日子。然而错就错在那永乐侯来这杏花村一次, 竟被这好山好水吸引,要在这里大造园林别苑。于是不到十日,所有住户全部被 迫迁离,即使是这百年杏林,也被一把火烧得干净。老翁世代在此为生,即便眼 前的杏林早已化为灰烬,却依然不忍离去。 “那么,离开了这里,那些种了一辈子杏树的农人又该以何为生?”雁行疏 蹙眉问道。 摇了摇头,老翁道,“离开了这里,哪能活得下去?就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啊。” “岂有此理,当官的就能这样吗?难道扬州太守都不管吗?”容郁影怒道。 “现在这扬州都归永乐侯管,太守也得听他的。何况这地本就是皇家的,现 在要收回去,又有谁敢多嚼舌根。”老翁捶了捶腿,直起僵硬的身子,道,“两 位还是速速离去吧,这杏花村……已经没有多留的必要了。” “您老打算……?”踏前一步,雁行疏扶住他,问。 推开他扶持的双手,老翁吃力地咳了几声,“大半辈子都待在这杏花村里, 活了这把年纪,还打算什么?” 他挥挥手,道,“你们还是走吧。” 说罢,他摇了摇头,颤巍巍地走进木屋。 那扇残破的木门紧紧闭合起来,再也没有动静。 江南,历来是天下最富庶的鱼米之乡,熙熙攘攘的长街,玲珑有致的园林, 秀雅清奇的山水,处处可见水乡的韵致。就是眼前这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也是幽 静怡人,别有丘壑。 靠在后院的长亭中,容郁影望着远处的青山,那边正是杏花村的方向。即便 只是十年前的依稀印象,她却仍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绝美的杏林,以及那淳朴 而与世无争的农家生活。也许正因为长久没有回到这里,脑海中的影像才是最完 美的。而这样的完美,她不允许别人为了一己之私而去亵渎。 “你为什么不说话?”容郁影抬眸,望着雁行疏清隽的侧颜,道。自从离开 杏花村,他就再没有说过什么。 “你要我说些什么?”雁行疏淡淡一笑,眸光清浅,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明明可以帮他的。至少,你可以好好地安置他。” “你以为他会答应?”看了她一眼,雁行疏淡淡地道,“那杏林是他待了一 辈子的地方,你以为他会跟着我走?” 容郁影默然,他说的她都明白,只是情感上无法接受罢了。那个山明水秀的 地方,就只有毁了吗?与世无争的百姓,却偏偏被迫背井离乡。这一切竟只是为 了永乐侯的一座私家别苑。真是可笑亦复可恨。 自杏花村回来的路上,她不止一次看见繁华的大街上有人贴儿卖女,沿街乞 讨的现象更时有可见,再看那深宅大户,一派歌舞升平,奢华糜烂。而永乐侯的 宅邸,镇宅的石狮盘旋在朱门之前,守门的侍卫用睥睨的眼神望着来往的路人, 她甚至看见侯府的家丁架着不住挣扎的女子,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了进去。远远 围观着的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那时候,她几乎立刻想要救下那个女子,依她的武功,这根本一点问题都没 有。然而他却按住了她,清静无波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赞同。看着那女子哭叫着被 架入侯府,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不准。直到如今,她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 阻止她。 “你想问什么?”衣袖微拂,在长亭中坐下,雁行疏道,“你已经忍了很久, 要问什么……就问吧。” 深深吸了口气,容郁影道,“杏花村的事情,就当那老人不愿跟着你走。杏 林毁也毁了,再怎么样也于事无补。你没有管那闲事,我不怪你。但是为什么你 要在侯府外阻止我就那个女孩子?你知道,只要我出手,侯府的那些侍卫没人挡 得住我。” “救了她又如何?”雁行疏淡淡地道。 “救了她又如何?”容郁影重复了一遍,蓦然抬眸,激动地道,“救了她便 是给了她一段新的人生,你以为他们抓她入府是做什么的?好好一个闺女,被抢 进那种龌龊地方,一辈子都毁了你知不知道?” “救了她,你以为永乐侯会善罢甘休?” “你以为我怕他?”不屑地挑眉,容郁影道。 “你的确不怕他。但你记着,这件事你若是插手,决不是光把那女子救出来 那么简单。带着她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应付官家的追堵?即便你应付了过去,那 女子若有家人又该如何?难保永乐侯不拿她的家人开刀。难道你要带着她们一家 逃亡?你真以为英雄侠客那么好当?” “你……”容郁影怔然,咬了咬唇,道,“难道就什么都不管吗?” “影儿,你记住,民不与官斗,江湖中人更忌官家是非。绝云谷本就处在风 雨之中,作为谷主,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三思。”望着她的眼睛,雁行疏一字 一字地道。 “为什么……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垂下头,她低低地道,“为什么会 变成这样?是我没有长大,还是你变得太厉害?” 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的伤痛,雁行疏平静地道,“时间会改变一切,我们都已 经不再是孩子了。你若以为我还是十年前的雁行疏,那你错得彻底。。” “我不懂,像以前那样不好吗?以前的雁哥哥,路见不平的时候会第一个站 出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我还记得,你曾经为了一个受骗的年轻人, 大闹天下第一赌坊,而那个赌坊,不也是官家暗中操纵的吗?那是你只有几岁? 十五还是十六?”摇摇头,容郁影悲伤地道,“雁,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一点都 不喜欢。” 不喜欢吗? 雁行疏苦笑,幽幽一叹,“影儿,你若还将我放在心上,就不要再管这事。” “若是连我都放手不管,谁还会管?难道就任那永乐侯占山霸地,抢抢民女 吗?”她抬起头,不谅解地望着他。 “你若信我,我自然会将这事处理妥帖。”雁行疏淡淡地道。 默然地盯着他,半晌,容郁影僵硬地点了点头,“好,我不管。” 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她长发的时候,被她闪躲了 去。 “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侧开身子,容郁影勉强弯了弯嘴角,转身而去。 举在半空的手,尚来不及收回,然而身边那抹倩影,却已离他越来越远。望 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雁行疏微微叹息,眸中的郁色越发深沉。 “公子!” 树影婆娑的暗处,一名绯衣女子现身而出,躬身唤道。傍晚的夕阳映着她娇 颜的面容,纤瘦的身段显得分外妖娆。正是绝云谷四堂之一,疾电堂堂主花落月。 “你都听见了?”悠远的目光依然眺望着远处,雁行疏淡淡地道。 “是。”花落月恭敬地垂首。她不但是疾电堂堂主,更身兼影卫之职,十几 年前容易天刻意调教,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随侍雁行疏左右,暗中守护他的安 危。 “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你去办。记得,万不可让绝云谷牵涉其中。”望了 她一眼,雁行疏吩咐道。 “公子,您的意思是……?”花落月迟疑地道。 “你可以用枫叶斋的名义将那女子买下,永乐侯正值用人之际,不会为了一 个女人和枫叶斋过不去。另外,杏花村的那块山头,也想办法买下来,若是侯府 刁难,便将枫叶斋珍藏的那副吴道子真迹给侯爷送去。” 枫叶斋是他这些年来在外经营的产业,在江南地区,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 贵之家,重金之下,相信再怎么样,永乐侯总会给上几分薄面。何况永乐侯爱画 成痴,特别推崇吴道子的画风,断断不会不允。 “只是,自枫叶斋创始以来,从未与朝廷有过牵连,这次……值得吗?”花 落月蹙了蹙眉,不解地道。她不明白,公子从不与官府结交,而今为了一个小小 的民女,竟然破了枫叶斋的先例。 “你照办便是了。”雁行疏挥了挥手,不过是花些金银财帛,或许因此欠下 永乐侯一个人情,但总比容郁影单枪匹马冲进侯府抢人来得轻易。 “是。”花落月恭谨地拱手,默默离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