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愚蠢得就像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选择怎样死法吗? “学校现在发神经了,开始查出勤率了,你、我、高永、李魁,还有一大帮 人,都是Sue 修理对象。” 老师Sue 是早期华人移民,在MIT (麦努考理工学院)专管海外学生业务, 从中国为新西兰留学产业引来滚滚财源,如今孩子们被塞进语言学校,她除了每 天待在办公室,给留学生家长通电话告状,再就是给旷课超定额学生发发恐吓信 ——不对,是警告信,嘿嘿。 “你小子怎么不打我电话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你不看看你手机,一天24小时啥时候在过服务区?” “你就不会发个信息?” “你也知道我英文不好,手机又没中文系统。” 浩然心里骂道:你现在知道自己英文不好了,怎么你泡妞时候就不停地秀英 文,想想上次那个Medonotcare (我不在乎,应该是Idonotcare,这里鄙视马天 英文太烂语法乱用)事件,就不觉得害臊! “算,我退学也罢。”浩然站在那里。 “那怎么行啊,其实这语言学校,我也不想在这混啊,可是签证啊不能被吊 销了。” “这个我有办法的。”哥们看出来了,浩然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这个马天,广东仔,一副卖肉样子,满脑壳头发披散着像破布条子,穿得花 里胡哨,成天在学校追妞。找男的借钱,找女的上床,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这 人就是贱,浩然一不是女的二不借钱给他,反倒被他当成真朋友。可惜在浩然世 界里是没有朋友的,也许过去有但现在没了,他的生活经历告诉他,人与人之间 只有利益,所谓朋友无非是相互利用者的别名,而他本人不稀罕什么利益,因此 也没必要交什么朋友。 “好久不见你啊。” 浩然纳闷一个月不来怎么比一个月天天来遇见的人还多? 老不来上学的人会发现,偶尔在学校出现也是件激动人心的事儿呢。人就是 这样,如果有一天在某个国家,上学和召妓一样被法律禁止,一定会有人奋不顾 身去上学,就像现在有人奋不顾身召妓一样。这就好比亚当当年所以要吃那苹果, 并非那苹果比桃子、橘子更好吃,只是因为苹果被上帝列为了禁果。 打招呼的是John,纯种欧洲后裔,现任MIT (麦努考理工学院)写作课教师。 长得一表人才,喜欢讲自己逸事琐事来锻炼同学们英文听力,一学期下来,大家 写作水平依旧,听力倒大幅提升,可前提是你得来上课,所以听力被提高不包括 浩然这等学生。 不过据说John的课出勤率很高——人长得帅,班上女生又多,很自然哦。这 也再次向浩然证明人长得帅意义不大。浩然好久不来上课,John非但没有责备他, 反而一副旧友重逢感动万分样子,用鸟语(英语)来讽刺他,浩然想老外做事果 然比娘们狠。 不过浩然好歹死猪一头,不怕任何一种开水烫呢。他和久别老师打个冷若冰 霜的招呼,向前一步就跨进教室了。可这一步还没迈出,John转过头来突然态度 严肃地说:“不知道你听说警告信的事了吗?也许你需要去Sue 老师办公室找她 一下,讨论讨论你的学籍问题。” 他把“也许”这个词发音特别重特别狠。 “GOD (天)!”浩然低语时居然冒句英文。 这回他也不用进教室了,看John一副不打算叫他重返校园样子,好像自己也 没打算重返校园,索性破罐破摔了。 从Sue 老师办公室出来,他抬头看下表,已经5:05了,与他和清纯女孩约会 已经超时5 分钟,对了,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果果! 浩然5 点15分才来到北校5 号门。他抱着那一端要接到美女车上另一端要接 到自己车上的红铜电缆线,朝窗外望去,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了,5 号门门前站的 是一群毛利女孩、印度女孩,还有几个肥胖得像小白猪一样白妞,如果这些女孩 长得漂亮些,这规模倒有些类似世界小姐选美赛后台。 浩然十分悔恨跑了趟Sue 老师办公室,误了自己大事。愚蠢就在于,既然除 名都不怕了,干嘛事到临头还去求情。Sue 老师窗前摆着一张纸,纸上内容他看 不懂也懒得看,大概是他若再不出现将被光荣地解除学籍,或者他已经被光荣地 解除学籍,并且学费全部没收之类。 他懊恼、痛恨自己愚蠢,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选择怎样的死法! 5 号门门前女孩倒是一个个十分自爱的,她们聚集在大榕树下回避着紫外线, 浩然要想从这熙熙攘攘中找到他那清秀女孩是需要孙悟空火眼金睛的。 他下车搜罗一圈,不禁大失所望。 浩然突然恍然大悟,开着Prelude 疾飞南院户外停车场。此时,在这个停放 着语言学校留学生们五光十色房车、跑车的硕大停车场,想要找到果果老破车实 属不易,特别这户外停车场浩大无边,浩然真想找个擎天大吊车把所有阻碍视线 的漂亮车子统统叼到废品回收站去。 好不容易瞧见那熟悉而陌生的苗条身影,浩然远远一个急刹车,并在一瞬间 想好道歉词汇。车子悄悄地缓慢地绕着果果开过,她显然并没留意,正与一身材 高大毛利帅哥有说有笑。 浩然霎时没了勇气,把车停到远处,却见毛利帅哥好像搂了一下女孩腰示意 她上车,而女孩也一副欣然应承样子。 天下最大郁闷就是应该郁闷却把郁闷忘了。他欢快了一下午,甚至为了女孩 连退学都没当回事,而且还痴痴想着怎样为这会儿迟到向她道歉呢。唉唉! 他在心中把玫瑰送给她,她却毫不领情,而且一瞬间就将他一大男人变成一 可怜小人,一个被抛弃的小小人。 他就这样被抛在烈日下,头发遮挡着他面颊,一阵微风扫过,吹乱他的头发, 他浑身无力地望着毛利帅哥钻进驾驶座,女孩也上了车。不知怎的,望着她上车 就跟望着她上人家床一样心里难过,虽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思想有些龌龊,可怎 么办呢,生活在那个圈子里,每天潜移默化地,一个并不龌龊的人不能不受到某 种龌龊思想的浸染。他渐渐视线模糊看不清什么了,只听那可恨车子呼啸而去, 甚至没有留意那车子副驾驶座上坐着另一女孩——塔希提女孩。他只感到喉咙嘶 哑,灵魂失落,一个人瘫软在车上。 几个花枝招展的白人女孩擦身而过,一个金发女孩故意在他车上蹭了蹭,转 过头来,对他说:“你感到孤单吗?”然后一边倒着向前走,一边对他抛个媚眼。 “Fuck!”他有气无力地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