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时常想若是就此不玩车了,省下那么多时间又能做什么有意义事情呢 浩然去NewMarket (新街)接钱雨下班,下午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早到一会 儿,进咖啡店跟钱雨打声招呼,就到店外边车上等钱雨。 坐进车里,习惯性把座背向后一靠,戴上黑色墨镜遮太阳,摇下车窗,呼吸 着新鲜空气,想小睡一会儿,可睡觉这玩艺和爱情如出一辙,你越是想它来,它 越是远离你而去。他悟出这一真理时,抬头看眼太阳,虽然戴着遮阳镜,还是觉 得太阳过分刺眼,就把头转向马路对面,朝那边一漂亮女孩看了几眼,却隐约觉 得那时髦美眉一直对着自己笑。 戴着墨镜胆也大起来,很轻浮地朝人家望个不停,这倒好,那女孩竟然径直 朝他走来。他反应过来,似觉晴天一个霹雳——唔,对了,前些日子在语言学校 马天不是说过,如今奥克兰女孩子见谁车喜欢就上,上车跟上床一样简单,就脸 呼地红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女孩到跟前果然一把拉开车门上了车。浩然天生腼腆,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 等事情,他感觉那太阳多像聚光灯热辣辣照在脸上使他难堪,女孩还没怎么样呢, 他先老大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有时他酷啊什么的都是硬装的,不像他帅是天生的, 那么现在呢,他想还是继续硬装吧,就把眼镜戴得牢牢得不理睬人家。 “浩然,你不认识我了?”女孩除掉墨镜,一张脸大白天隔着镜片依然是陌 生的。“浩然,你奶奶的,居然不认识我了呀,快送我回家去!”女孩往身上系 着安全带,大大咧咧叫道。浩然终于从她头上刘海和她口中污言秽语认出她是谁 了。 “不成啊,我还得等我朋友下班呢。”浩然显然不好意思了,轻声问道, “好久不见了,逛街来啦?” 这时身后传来钱雨声音:“谁逛街来了?” 浩然仰起脑袋,钱雨正站在车下,粗壮胳膊扶着后门玻璃窗,脸探向车里跟 左鸣打招呼,左鸣咧着嘴巴像卡鱼刺一样“哈”了一声。不知怎地,浩然不是单 独面对左鸣,反倒自在不少,本来无数次酒吧里跟她待一起他十分自在的,也许 是那自在导致现在不自在吧,不过钱雨出现了,帮他恢复了自在。 浩然转过身来,抹一把披散下头发对左鸣说:“这是我哥们钱雨,人如其名, 大周末的还拼命赚钱。”刚想转过头对钱雨说“这大美女叫左鸣”,钱雨已经打 开后车门坐在左鸣身边。 “好了,耗子,现在可以送本小姐回家了吧!” 路上浩然偷偷望眼倒车镜里左鸣,高耸胸部被安全带挤得特突出,可是个漂 亮丰满美人呢。没了霓虹灯炫耀,她那股子野性也减了多半,可浩然还是挺服左 鸣的,在酒吧他就知道她从不买车,可她不是有车开就是有人车接车送,呵呵, 今天这差事轮到自己头上了,美人就是好,没有人忍心拒绝,也没有人忍心责怪, 他想,有句歌儿怎么唱来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 一路上听钱雨跟左鸣聊起来。 左鸣问钱雨:“你在这家咖啡厅打工?” “是啊,有段时间了,不过快不干了……你呢,来奥克兰多久了?” “快四年了。” “那你现在哪读书?” “读书?上辈子的事了。” 左鸣疲倦地打着个哈欠,掏出根香烟,朝钱雨借火,钱雨摇头,浩然忙把车 上的点烟器递过去,却听左鸣接着说:“我高中毕业就不读了,现就在你们那家 店转过去那条街的Lippy 打工。咱们是邻居!” “是啊,熟人,邻居。”只见钱雨脸上露出了茄子式笑容。 浩然看左鸣叼烟卷的样子,突然想起刚结识她那天,她倒着烟盒朝他要烟的 样子,心想虽然认识那么长时间,也觉得她有趣,总跟她一起喝酒,但对她在Lippy 打工却毫不知晓,就像她这张脸白天看很陌生一样,对她的了解仿佛只在酒吧里, 而她真正生活也许在酒吧外吧。男人总是这样具有好奇心。 车子在左鸣指挥下驶进左鸣家小院,浩然望眼这栋雪白房子,和新西兰其他 房子并没什么两样,男房东正翘着屁股在院子里种菜,见左鸣被两大男孩送回来, 见怪不怪地咧咧嘴低下头继续自己的营生。 “估计洋人看咱华人都是怪物吧,居然在院子种菜的?”浩然想。 突然听钱雨在后面问左鸣:“你手机多少?” 左鸣响亮地把号码报给他。 “下次有机会出去玩叫你。” 回家路上钱雨一直纳闷浩然怎么不说话。 浩然一直在想,若是人生重来能让他再见果果,他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幸福 溜走。 时光飞逝,浩然每天照样打游戏、玩车,偶尔送钱雨上班后跑MIT 逛一圈, 可却再没见到果果,果果在脑海似乎逐渐模糊了。钱雨也不知在搞什么,有时去 接他,浩然都上高速了,突然一个电话:“浩然,你今天不用接我了,我有事, 晚上有人送我回家。”浩然就这么被他害惨了,下了高速口掉头回家少说半个小 时啊。 钱雨有时半夜回来,浩然躺在床还没睡去,根据Turbo (涡轮增压器)响声 不一样,他听得出每次送钱雨回来都不是同一部车子。真怀疑他是不是穷疯了兼 职做鸭了,可每次听到钱雨下车后,车子一脚油门下去飞一样驶去感觉又像是同 一个人开的车,就想钱雨是不是被哪个富婆给包了。直到有一天躺在钱雨那张床 垫上,望着头顶上五星红旗听到门外一个熟悉的女声说:“你和浩然两个人住车 库啊,挺浪漫的嘛。”可又想不起那女声是谁,起身朝外面张望,只见钱雨拉开 车库玻璃门进来,车子已一道紫光绝尘而去。 有天,浩然醒来,见钱雨坐轮胎上愁眉不展,便问:“咋了?” “店里装修,老板叫我这几天不要去了。” “早说啊,早说我多睡会儿。”浩然又跳回床躺下去,头发十分自然地遮住 眼睛,接着连被子都蒙了上去。 “我也是刚接到电话的,早上没叫你。” 墙上闹钟滴答一下,正午12点了。浩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我在你打工地方发现一家特好吃韩国烧烤店,走,咱们去那吃吧。”一边从地 上拾起件MOOKT 恤套在头上。 钱雨双臂靠在脑后愁眉不展地说:“不去了,都快吃不上饭了。”说着眼睛 朝落地窗外院里边收衣服边朝这么望过来的Kate强挤出笑容。浩然注意到他低下 头去喃喃道:“这年头给人家打工咋也不如自己干啊。” 这话浩然同意。其实无论什么样工种和职位,男人面对上司感觉都永远像女 人面对爱情感觉一样——没有安全感。 “好了,我请你。”浩然用系完纽扣手拍拍钱雨肩膀说,“完了我带你去玩 飙车。散散心,你打那么长时间工该放松放松了,你看我!”说完故意把他那鸡 爪子在空中挥舞着。 飙车能散心?钱雨还是头一次听说,脸上不禁露出茄子式微笑,不过他想了 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坐在繁华程度仅次于QueenStreet (皇后大街)的NewMarket (新街)上一 家韩国烤肉店里,钱雨听着浩然向他宣布飙车计划,禁不住摇头,期间又低头给 谁发些短信。浩然兴致勃勃不见钱雨反馈,便开始郁闷,干脆低头大吃。他不是 一定要飙车,只是觉得钱雨丢了工作郁闷,想带他散散心,谁知道他不领情也不 给面子,这人脑袋好像木鱼,不知一天想什么,好像对年轻人喜欢的一切都不感 兴趣。那天他们开车经过红灯区,浩然指着一座造型优美的白房子对钱雨打趣说 :“这是红灯区,和美国白宫一样叫WhiteHouse(白宫)的哟。”转头来看钱雨, 钱雨脸上一片漠然。一会儿车子穿过QueenStreet (皇后大街)到DownTown时, 又介绍说:“这是DFS 免税店,奥克兰楼层最多的商店了。”钱雨还是点点头而 已,TMD 真够酷的,我一天尽唱独角戏了。浩然想着,不禁说出声来。 “浩然,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啊?”浩然抬头,见钱雨正在剔牙,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呀。” “那飙车啥时候开始?” “早着呢!” 浩然不禁有些诧异,怀疑刚刚心里骂钱雨是不是被他听见了。 “既然吃饱了,先去逛服装店吧。”这突如其来提议让浩然差点没把肚里烤 肉喷射出来:“没想到你也喜欢逛街!”浩然太诧异了,心想两个雄性稀有动物 怎么就这么碰上了。 浩然被钱雨拉到一家时髦服装店,朝里一探脑袋,不禁恍然大悟:一白脸韩 国女孩正对镜子一圈圈照,一额前飘刘海儿操流利英文热情朝对方夸赞衣服多么 得体的女孩抬起头。谁?就是白天看见总叫他不自在那张脸,不过今天不自在感 觉很快被女孩热情给冲洗了。左鸣走到他们身边打趣地问:“浩然,怎么,来买 裙子的?” 浩然直接趴到墙上,等缓过神来, 见左鸣龇牙笑着对钱雨说:“你说今天要 飙车?” 浩然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听钱雨左鸣一问一答,联想起前几天钱雨晚归让人猜 疑的情景。嗬,看不出啊,这么快就跟美女有一腿了!浩然一边想着身子就往下 滑,等快滑到地上了,突然想不行,就这么摔死了也太冤枉,就从墙上爬起来喝 道:“左鸣,原来雨哥是要叫你去捣乱的,好吧,你几点下班?” 钱雨笑着回答道:“6 点吧,是吧?” 左鸣略带惊诧地点点头。 “那我们一会儿给你电话吧,6 点在BP加油站对面停车场等你吧。”钱雨抢 答道。 夕阳终于在Howick小区远方连绵山脉后隐去面庞。 Howick是奥克兰东面一个小区。奥克兰东区属于后开发区,来自中国大陆、 香港等地新移民很多把家安在这儿,因此这里成了Meadowlands 之类华人餐馆聚 集区。而许多华人选择在此安家,是为了把孩子送进附近Macleans这所奥克兰一 流高中读书。华人重视子女教育在奥克兰是有名的。 Howick属于高尚居住区,新币一二百万以上房子比比皆是,可这里盗案也猖 獗。在新西兰,连狗咬伤一女孩鼻子都成为举国震惊新闻,发生在Howick盗案自 然很快妇孺皆知。华人圈子小,张三家里发生冰箱东西被偷吃的事儿,住在奥克 兰另一边李四很快就会知道,传播速度比骤变天气来得还快——据说奥克兰之大, 西边倾盆大雨,东边半个钟以后兴许才有雨点过来,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 是无晴却有晴”。 活动在东区的警察也多,除了维护治安,就是对付违章驾车的。新西兰警察 不分交警、匪警和其他什么警的,只要穿制服开警车就是警察,是警察就什么事 都管。热衷飙车学生一见警察便逃之夭夭,防不胜防是那不穿警服不开警车的便 衣警察。 警察追捕中国留学生飙车热情高涨,热衷飙车的留学生就在车上装个反测速 雷达,老远有警车或者Howick那带警味拍超速摄像头,这家什就自动闪灯警告你 放慢速度,有留学生美其名曰:抓警察的。现代司法讲无罪推定,法无禁止不为 罪,对这“抓警察的”的家什,既然国家没来得及立法禁绝,警察叔叔也只能徒 唤奈何。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许多男孩喜欢飙车?可能是新西兰车多,二手车市场发达, 车子便宜且高速公路多适合开快车(连高速限速下限也比国内高),更可能是人 到国外茫茫然不知所措,而男孩不像女孩那样耐受得孤独和寂寞,便为年轻的心 渴求激情渴求速度寻找寄托,飙车,由此顺理成章为一种时尚——尽管带着对现 实的一点点逃避,尽管以远离父母可以自由放任为条件。 今天在Howick一个宽阔操场上,停了几十部奇形怪状准备参加某网上论坛组 织飙车活动的跑车,哦,什么珍珠白、玫瑰红、翡翠绿、紫罗兰、荧光黄、宝蓝、 墨绿,色色俱全,颜色最牛逼莫过一部车顶白、车头紫、车尾绿,黑轮胎套着银 色合金轮,改装得连牌子都看不清楚的两门跑车。它的主人是个瘦得跟骷髅一样 的小留学生。这些车子不但有跑得快的EvoluationSubaru、SkylineGtr、WRXSTI、 RX7 ,还有流线型的FTO 、长得像条扁鱼的GTO 、双座ToyotaMR2 ,真是好一副 汽车博览会气派。每辆车子旁大多站有长发飘飘女孩,活生生一副香车美女图。 昏暗路灯下是黑压压熙熙攘攘人群,有点像万圣节洋人节日派对。只听一黄 毛扯着脖子问一戴耳坠的男生:“那你说我到底换个排气管好啊还是加消声器好 啊?现在老郁闷了,成天被警察逮,见了警察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我看你啊,干脆别开算了,嘻嘻。”戴耳坠男孩眯着眼睛吐烟圈,“不过 我听说有一种可以在排气管里加个什么东西的,驾驶室里设个开关,一拉就没声 音了,再拉又有声音了,可以互换的,你换那个挺好的。”耳坠一边说一边朝自 己车里比划着。 “是吗?怎么弄呀?”黄毛兴奋得好像长夜里看到曙光。 “我朋友EVO6就改那样的了,我觉得挺好的,但没问他是怎么弄的。” 黄毛直接做个动作,表示晕死。 一阵微风袭来,许多小脑袋都不约而同缓缓转过来,只见一部十分普通头顶 尖灯黑Prelude 驶进操场,小脑袋们望了望,大概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便又都转 回去,继续神聊。黑Prelude 平缓地插进一部黄色SkylineGtr和一部白色Evoluation 之间空位里,动作熟稔地好像在制作夹心饼。车门“卡”地开了,车上跳下黑发 美女,驾驶座位又钻出个黄头发身材高挑相貌清秀男孩,最后一牛高马大男孩动 作利落地从后面那扇没关好的门里钻出来。 “浩然,这就是你说的一周一次的BoyRace (男孩赛车)?” “管他是啥,反正是飙车啦。” “哦,人真多,有广州的感觉,感觉好亲切啊。”左鸣笑眯眯双手揖在胸前 做祈祷状。 “这些人大都是论坛上那个车友俱乐部的。”浩然说完向后捋几下头发。 “咋了? ” “我看见那个傻逼了。” 浩然指着那瘦骨嶙峋靠在那车顶白车头紫车尾绿改装得一塌糊涂两门跑车上 跟鬼一样的男孩说: “上次这傻逼高速上开摩托车被一货车撞了,腿还没好的, 又来飙了。”话未说完,左鸣就咯咯乐了。 一问一答间,许多个脑袋又“刷”地转向他们。不过从那鬼一样男孩诡异笑 容中就能看出,他们显然并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就有许多男孩想:他俩究竟在哪泡到这么个大美女啊? 女孩想:啊,这女子了得,居然拉俩帅哥来陪飙车哟。 两个站一起女孩,其中一个突然对另一个说:“哎,快看这女孩长得像全智 贤呢!” 左鸣心想:瞎扯淡,我哪像全智贤咧? “嗯,是有点像,不过比全智贤要胖些,腿倒挺长的。” 左鸣心想:哼,我这是丰满,小屁孩,智商还停留在我几年前水平呢。 车子好比女人,女人聚集一起,大家注意最惹眼的,车子聚集一起,大家只 对最扎眼的品头论足。今天这个比较低级、非正规飙车爱好者的聚会,场上好车 不多,区区几十部,大家眼睛都溜向那几部色泽艳丽的Skylinegtr、Supra 。飙 车,被警察抓事小,弄不好还有丧命危险,可你看一个个那欢势劲儿,真像吞服 了兴奋剂呢。浩然更是兴奋得两眼通红,手舞足蹈…… 许多男孩开带Turbo 车长了就想玩Vtec,开长了Vtec又想玩Turbo ,对车子 的欲望无止无休,有了钱就换车,就跟中国暴发户有钱就换老婆一样,不过浩然 还属于爱车有度的,车破不换不说,就是飙车也不做所谓挑战极限高难动作。他 一直觉得20世纪80年代的人蛮可怜的,他常想,若是不玩车,剩下那么多时间我 又能做什么呢? 飙车开始是几十分钟之后。 远山黑幽幽缠绵着,操场对面几座小屋里点着温馨灯火。只听一阵“哄哄” Turbo 声,粗壮排气管排出浓浓尾气,低音炮震耳欲聋,然后是“噌”地一声, 一排闪亮合金轮消失在夜色朦胧中,又一辆红色RX7 紧跟上去,用钱雨的话说是 去抢棺材板子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个人反应迟钝地叫道:“靠,开始了啊?” “嗦,走吧!” 几个女孩钻进各自男孩的车子,然后就是车子“噌噌”的,酒红色、宝蓝色、 墨绿色、乳白色……像一条条彩带在昏暗夜色中扬长而去。 “靠!浩然,追!”左鸣指着部大灯小灯萤黄色的Skylinegtr,浩然瞪大了 眼睛,这无异于叫浩然开着飞机追火箭啊。 不过浩然居然右手一个打盘,屁股一扭,一脚油门,Prelude 嗖地冲出操场, 有什么啊,年轻人就要有股冲劲,就要相信一些皆有可能,就要相信乌龟和白兔 赛跑乌龟准赢。 “哎,浩然,快啊,超过他!”左鸣站起身来,宛如瀑布般轻柔黑发在月光 下狂舞。 其实她不懂什么飙车,别说职业赛车手开的卡丁、方程式赛车了,就连浩然 张口闭口甩尾、马力、前驱、后驱的她都一知半解,可这并不妨碍她和他们一样 领略那变速表高速运转车子疾驰公路所带来澎湃激情,她此时正闭上眼睛享受这 激情,她只觉得这激情是属于青春的,而她恰如飙车一样常常失控于青春。 车子疾驰,在车子冲击逆风猛烈吹拂下,她突然觉得清醒些,她睁开眼睛, 一低头正好看见浩然。此时他龇着牙,双手抱紧方向盘,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 羡慕他,虽然他看上去没有她逍遥——站在车里面,身子伸出天窗,黑头发任风 飘舞,她感觉他对飙车这游戏的投入是真实的、纯粹的、幸福的,不像她仿佛一 切欢娱后面都拖着忧愁、烦恼甚至痛苦的尾巴。 “我靠,有警察!”钱雨瞧眼后视镜挑起两根粗壮眉毛说。后面几百米一部 顶着红蓝相间鸡冠警车正徐徐逼来,跟前方月亮正朝他们逼近一样,同时,警铃 声也随之大作。 只见前头那部大灯小灯萤黄色Skylinegtr关键时刻绝尘而去,像一把亮剑拖 着闪亮尾巴消失在Howick那条笔直而宽阔马路上。 “浩然你不要被警察抓到啊,抓住可太屎啦!”左鸣叫嚷道,“那可比大便 还要屎啊!”她绝对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做替罪羊的女孩。 “大便本来就是屎!”浩然虽然嘴上还顾得嬉皮,心里却越来越慌,便一脚 油门下去心想怎么死都是死。 “总之——不可以!”左鸣发号施令。 钱雨注意到转速表一下蹿到180 ,太危险了,他已经毛骨悚然说不出话来。 “我没驾照,抓到了带三人就1000多!”浩然说。 “换钱雨吧!” “来不及啦!” 是的,是来不及了,眼前已经“刷”地一下全黑了,这回挂了,钱雨想,嗨, 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车,扯淡!有机会活着的话还是自己买车吧, 毕竟把命捏自己手里就算死也要舒坦些呀。 头顶红蓝相间鸡冠警车从那条马路上呼啸而过。 久久地,天上有只蓝色小精灵听见一个女孩子高调的声音:“浩然,你这招 厉害!” “你以为我想啊,我水箱开了。”浩然神情尴尬地回答,不过浩然尴尬神情 十分好看。 三个小人缓缓地从路边草丛中升起。 “哈,那你也够牛了。” “牛?还有更牛的呢,”浩然一边用手捋了把头发,一边神情激动利用着未 尽亢奋伸出手来比划着,月光打在他突显前额上闪闪发光,“我朋友马天那天酒 后驾车被拦下来后,等着警察给他开罚单,这时啊……”浩然顿了顿。 “另一部车‘嗖’地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浩然做了个蛇形动作。 “这时警察一转身,马天以为警察要追那部车呢,他上车就逃,逃啊逃,一 直逃回家,”浩然跨过前面一堆草皮说。 “你说怎么着。”浩然露出一排白牙。 “他刚一停车,身后有部小车突然下来个警察走到他面前说:‘你这车马力 不成啊,我开着追了半天都没追过警车。’呵呵,马天抬头一看,警灯正在自己 脑袋上转悠呢。你说逗不逗,啊哈哈……” “嘎嘎嘎……”浩然三人笑声划破奥克兰寂寥夜空。 “不管怎么说也逃过一劫啊,你说是不是钱雨?”左鸣望了眼停靠在草丛那 辆黑色性感Prelude ,突然大大咧咧地转向钱雨问道。 昏暗月光下,钱雨沉默不语,咧着嘴,嘴形又像只畸形茄子。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啥时候能放开我的手啊?”他突然说道,“或者你 至少可以轻点抓它,看不出小姑娘劲还挺大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