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第三章昔人已乘黄鹤去(5) 摘星楼中间大殿的柱子电光激绕得更甚,猛见一道直贯天地的光芒跃出,周 围的八根柱子紧随其后射出八道稍小的光芒,在空中交合,光芒暴涨,几有贯日 之势,柱尾的光芒击灌入巨鳌的背中,将巨鳌钉住。 巨鳌口中发出一阵怒吼,不甘地沉入池底,庞大的身形徐徐隐于水中,直至 池水覆过巨甲,漫过摘星楼的基石,方才停留不动,归于静止。 蜀山弟子从屋顶跃到湿漉漉的地面上,惊魂甫定。 无道子望向青衣人消失的方向,震惊,疑惑,愤怒,种种神色流转。他喃喃 地道,那个青衣少年究竟是谁?是谁? 霓裳口中喊着爹爹,在摘星楼中四处奔走,寻找逍遥子的身影,随来的弟子 也是四下寻找,然而,被池水冲得空荡荡的大殿全无踪影。霓裳浑身无力地趴到 窗口,向着下方望去,池水上断枝残荷,一片破败的景象。而水面上一片平静, 茫茫无踪。霓裳忽然有个不祥的念头闪过,朱点墨强忍泪水,拉住霓裳的手,哽 咽地说,小师妹,不要再找了。师傅只怕被巨鳌吃了。 霓裳心中如遭重击,想到父亲惨死,如今却连尸首都没有留下,而自己的杀 父仇人却又是白如衣,这一切,在解语花的预言之中不过是开始!无尽的绝望汹 涌地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她,悲伤到深处,神情大恸,扑在朱点墨的身上放声 大哭起来。听到哭声的人都觉得心中恻然,转过头,忍住欲落的泪水。 三千界暴跳如雷,指着白如衣离去的方向大骂,白如衣,你能逃得了一时, 逃不了一世。你这蜀山叛徒,欺师灭祖,天理难容!与我蜀山为敌,从此将流亡 天下,不得一刻安生,直至死去! 蜀山弟子人人群情悲愤,欲杀白如衣而后快。无道子的面目上忽然露出一丝 诡异的笑容,仿佛有一丝兴奋的意味。 白如衣身在结界中,在空中急速旋转飞行,最终从空中落到地面上,沿着山 路滚下去。白如衣和青芜在结界中不断颠簸,虽未被磕碰,但也被颠得几乎五脏 易位。 白如衣收起已经微弱的结界,现在他体内的法力几乎消耗殆尽,虚弱得不堪 一击。他的手掌中托着青芜,青芜的眉目蹙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她旧 伤未愈,又添新伤。三千界骤然一击,他不及抵挡,青芜却在刹那之间再次救下 了他,受了长剑一击,然而在三千界全力施展之下,威力之大,足以震碎她的心 脉。白如衣思及众叛亲离,只有这相识不过三天的小妖对他不离不弃,内心大受 感动,而每每想起霓裳看他时充满绝望而又怨恨的神情,心如刀割,仿佛身心要 碎成千片万片。 青芜苍白的脸上有笑意绽放,如同昙花一般,这是最初的盛开,最后的怒放, 极尽明媚,极尽灿烂。她喃喃地说,小白,我居然自私地想能和你死在一起,其 实,你要好好地活着呢! 白如衣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他哽咽不能语,泪水 在眼底聚集,眼睛深处一片水汽。 青芜气弱游丝地说道,小白,我……好喜欢你呵!我知道我从今往后再也没 有机会说,所以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将我的心意说出来。 白如衣的身子呆住,垂首看着掌心中的青芜,显然大出意外。青芜扬起眼睛 看着咫尺之近的白如衣,心里是一阵阵疼痛,正邪之隔,生死之隔,远如天涯。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他知道,便已经心满意足。 青芜的眼睛缓缓地阖上,清澈的眼眸暗淡了光彩,宛如一朵盛放的昙花刹那 间枯萎。白如衣的泪水轰然而落,落在手掌上,落在她渐渐失却温度的身体上。 不过转眼之间,陪伴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人已经死去,茫茫天地,仿佛只余他 一人。难以言喻的悲凉肆虐着他的身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悲恸中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一身青衣,正是他在酒楼所遇,亦是在关键时刻救下他的人。白如衣故作淡定地 问,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救我? 头戴轻纱斗笠的青衣人语气漠然,似乎已经看透人间生死,不带任何悲喜, 我救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