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第三章昔人已乘黄鹤去(6) 白如衣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青衣人,厉声问道,客栈中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为 什么你会没有事? 他发出一声轻笑,我那时并未在客栈中。 白如衣将信将疑,你若非宵小之辈,怎会藏头掩面,不敢以真面目见告? 青衣人伸出修长整洁的手指,取下斗笠。在漫天星光下显露出本来面目,但 见眉目俊逸,原本应该是潇洒不羁的少年,然而眉宇间却不胜萧索,不胜寂寞, 仿佛遗世独立的嫡仙,他淡淡地说道,我是楚莫辞。 白如衣眼见此人,心中忽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听到他的名字,口中反复念 诵,楚莫辞,楚莫辞……他的额头微微蹙起,竟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 白如衣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师承何处,是何门派? 楚莫辞负手而立,说道,我并无师承,也无门派。 宇内多奇人异士,隐与山川之间,为世人所不知,更遑论其身世来历。白如 衣一念及此,不再多问,沉声说道,谢谢楚兄救命之恩,他日必将图报。 不必言谢。 白如衣长揖一拜,就此别过。拖着踉跄的身躯向前走去,他身受重伤,脚步 虚浮,竟是一步三晃。楚莫辞看着他蹒跚移动的背影,叹息地说,从今以后,你 欲何往? 白如衣身躯一震,心内一片茫然,现在自己身负杀师罪名,已不被蜀山所容, 更将为天下所不齿,人人欲除而后快。天地之大,竟无容身之处。能何去何从呢? 默然半晌,他垂首看向躺在手掌中的青芜,凄然笑道,眼下先安葬好青芜。我要 将她安葬在我们初见时的临云峰。 楚莫辞扶住白如衣的手臂,说道,你受了如此重伤,如何能够走到山峰上? 还是我送你上去吧。话音刚落,他已经带着白如衣飞了起来。他的脚下踏着一把 瑶琴,向着临云峰飞去。 降落在山峰之上,白如衣站在临崖的山峰前。山峰前碎裂的巨石散落,地面 之上一片焦土,而附近的竹子也被雷火焚毁大半。 白如衣走到一位枯竹前,三日前,这颗竹子尚青翠欲滴,而青芜正是躲在竹 叶之间偷偷地看他,渐渐生出了爱慕之心。而不过短短数日,已经物是人非。在 这临云峰上,留下了多少二人的回忆? 白如衣跪倒在地上,用手指掘土。山地之上,土石颇为坚硬,不过片刻,他 的手指便被划破,鲜血淋漓,白如衣竟然丝毫不觉得疼痛。楚莫辞站在他身后不 远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底有轻微的动容。 白如衣捧起青芜的身体,放入挖好的坑中。他深深地看了青芜最后一眼,捧 取一把泥土撒在了她的身上。 一座新坟堆起,白如衣端起一杯酒,洒在了坟头。这座尺高的坟没有墓碑, 只有那一棵枯竹可做识别,他举起切雪,以剑尖在竹身上刻下一行蝇头小楷。 楚莫辞和白如衣在山峰升起一堆火,从竹屋中搬出两坛酒,相互对饮,凛冽 的酒气驱散了山风带来的寒气。 白如衣不时仰头喝酒,酒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的酒中竟还夹 着血丝。可他毫不在意,举起酒杯又要饮下,楚莫辞握住他的手臂,淡然说道, 你不要再喝了,你的身体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白如衣推开了楚莫辞,举杯邀月,大声地说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楚莫辞叹了一口气,你总得保重身体,才能继续做些事情。 我还能做什么事情?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他不胜萧索,茫然无依地重复这 句话,突然,他的眼底又有光彩闪现,朗声说道,我要查明事情真相!我要完成 师傅交待的任务!他不断重复这两句话,由原来的死气沉沉变得神采奕奕。 楚莫辞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白如衣,不会轻易倒下。 白如衣一把抓起酒坛,扬起头狂饮。一向讲究细节的白如衣此时居然如此豪 饮,那些酒水似乎可以洗去满身沉郁之气,然而,一口酒呛住了喉咙,让他咳嗽 不已,牵动伤口,只觉得周身上下疼痛不已。最终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 去。 楚莫辞扶起白如衣,将他安顿在竹楼之中。楚莫辞端详着他身侧的那把剑, 手指从剑身抚过,剑身莹白,如同晴雪般无暇。那把剑静静地躺在主人身侧,此 时发出一阵鸣叫,剑身不断震动。他的目光中满是欣赏,赞叹道,切雪,切雪… …你便是切雪,杀了大日至尊者的切雪。锋利无双,切雪无痕。神剑识主,竟是 不愿外人加于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