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周一的时候余页铭没有来上课,放学的时候经过田径场看到他坐在操场对面的 大樟树下。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下了雨,操场还是湿湿的,没有几个人呆在操场上, 余页铭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很低调的样子,可是可以看出来他神情恍惚,丝毫没有 精神。 “喂,偷懒啊。”我走到他面前叫他的时候他似乎晕晕乎乎地要睡着了。 “在担心宝宝吗?”我顺着树坐了下来,“看得出你很喜欢它。” “它,”余页铭懒懒地靠在树上,漫不经心地问我,“会怎么样呢?” “警察不是说了吗?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被父母领回去就是送福利院了。” “福利院?” “要是真送福利院多可怜呢。虽然有院里面的伙伴和院长,可是没有父母在身 边真的很孤独呢,要是我在长大几岁一定会领养它的。” “是吗?” “不过说不定宝宝也会被其他人收养,要是碰到好的养父母一样会过得很幸福。” “养父母?”余页铭顿了顿,“幸福?” “也许宝宝的亲生父母过的并不好才丢掉它的,他们想让宝宝过的更好才会出 此下策,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余页铭突然转过脸来注视着我,过了几秒才说话,“这种天气踢球再好不过了 呢。”说着就起身跑到绿茵地上张开双臂飞跑起来。 我以为你最喜欢的是画画呢,现在看来他是喜欢足球多一点。我站在草坪边上 将一只足球踢到他在的方向。 “曾经我疯狂地爱上了足球,还想过要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可是,现在,” 余页铭漂亮地射进一球,“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为什么?”我也随着他跑起来,“为什么要轻言放弃?喜欢的话就要全力以 赴,这样才不会后悔。” “人生最可怕的就是后悔,不是吗?” 余页铭在球门钱停了下来,喘着粗气,“‘人生最可怕的就是后悔’,说的没 错。” “又进了!你还真行呢。”虽然是运动白痴,不过尽情跑起来的感觉还是不错 的。 “喂,你们聋了吗?”突然一声刺耳的声音扎到耳朵里。三两个穿着球衣的男 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带头的一个男孩子气愤地指着余页铭大叫着,“唷,这不是我们学校远近闻名 的的‘害群之马’吗?” “什么?”余页铭停下来很不满地嘘着气。 我捡起滚到我脚边的球,“这球是你们的?” “废话,”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足球袜的矮个子男生不屑的看着我,“没看到球 场上就我们在吗?” “真不愧是‘害群之马’呢,这么快就把全校第一名搞定了,开始我还以为是 假的呢,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了,够狠。”所有的男生都极其卑劣地笑了起来。 “请你你说话注意一点。”我压着火气警告他。 “这话我说才对,”带头的男生满脸不正经地凑到余页铭前面,““这可不是 泡妞的好地方。要不要我介绍你一家不错的酒店啊?七七折呢。” “你说什么?”余页铭突然暴跳起来,提起男生的衣领,“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呆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紧张地说着,“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好 好说。” 我上前去想拉开余页铭和那个男生却被另外一高个子突然地推力给摔倒了地上。 “怎么样,想打就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上次在溜冰场的事我还记得呢。” “我记起来了,就是这小子带家伙在电游室打的阿坤,害的到现在阿坤走路都 拿拐杖呢。” “什么?是这小子。正好了。” 只听到高个子的话刚落音就看到眼前一片混乱,我蹲坐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 眼前成群的人围着余页铭毫不留情的打下去害怕极了。这么多人,余页铭怎么可能 打得过呢?脑海里闪现出他第一次受伤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奄奄一息的,像是快要 死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扑到了余页铭的身上, 就是有一个念头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像林灵说的我壮得跟牛似的,流感都不 怕还怕这些。可是说真的,拳头打在身上真的很痛,我还幻想着他们会对我动手轻 一点呢。 “在干什么?” “路源!”所有的男孩子散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了路源的脸。 我的意志还算清醒,只是身上比较疼,手上看得到的地方有点淤青。余页铭比 我好不了多少,我把他拖到学校后面废弃的美术室时,他还是迷迷糊糊的。 “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我冲他说着,可是我们前脚刚进来就听到外面叮叮当 当的声音,等我跑过去看的时候就看到门已经被锁住了。我大喊着救命救命却没有 一点动静。明明知道这废弃的地方是不会有谁过来的,看看天空,已经开始黑了下 来。我坐在余页铭的旁边, “你没事吧,”他紧闭着眼睛,表情很痛苦,“余页铭,你别吓我,余页铭。” 看着他没有反应,我的泪水都要出来了,“救命啊,救命!”我拍打着门竭斯 底里地叫着,要是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呢? “余页铭,你说话呀,你跟我说话啊。”我大哭起来,抱着他的头,脑子里一 片空白,“你不要吓我。” “喂,”余页铭的声音微弱,过了几秒才振作着坐起来。 “你没事吧?”我擦着泪水,“吓死我了。” “你的手?”他大概是看到我淤青的手了。 “没事,就碰了一下,”我把袖子往下拉了拉,“一点都不痛。” “真的?”他突然伸手过来,很修长白皙的手指,碰到我伤口的时候带着淡淡 的温 “真——”我还没说完真的不痛的话手就条件反射地弹开了,“好痛。” 他看着我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笑起来了,很释怀的笑。 “那你痛吗?”我看着他嘴角还凝着血迹的脸问他。他很干脆地摇头,“这算 什么?”我伸手过去摸他脸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痛着叫起来。 “这就是不痛?”我就知道他在说谎。我看着他,一脸的幸灾乐祸。我们面对 面地坐着,我用手帕给他清理着脸上的伤口。 “对不起。”他静静地看着我突然很深沉地跟我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轻轻地擦着他裂开了一道口子的右脸,“不要动。” “你说你过讨厌我吗,”他淡淡说,“为什么还跑过去挨打?被打死不正合你 意?” “我,”想想刚才余页铭打架多多少少我是有点责任的,“我可从来没那样想 过,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怎么向校长交代?” “向校长交代,”他冷冷地推开我放在他脸上的手,“说到底,你还是讨厌我?”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我打断他的话,“要是发炎留了疤我可不管。” 他老老实实不再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他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学人 家打架,最后挂着伤等着家长的处理,“刚才动手,是因为他们的话吧?是因为他 们说我你才——该说的不起的是我呢。”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心里感到很抱歉。 “那些家伙早晚要收拾他们。”余页铭眼中掠过一丝杀气。 “你上次受伤是因为溜冰场的事?”想起来那次余页铭奇怪地戴帽子的行为原 来是这样,当时我有责备他,“谢谢你。” “路源,”余页铭突然看着我一本正紧地问,“你男朋友?” 我擦着他的伤口,一不小心就用力过重让余页铭痛苦地叫起来。我否认说, “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很干脆地答道等着我的回答。 “他,是教主的儿子。”我停下来,想着刚才路源出现的样子,“是一个很优 秀的人,从认识起就成绩就一直很好呢,高二之前还一直是同学的。” “原来你喜欢书呆子!”我的话说了很久之后他突然很奇怪地说,“真没品。” “?”我被他突然地哂笑弄得莫名其妙,过了很久他又叫我的名字,“文一西,” 可是后半截的话总是悬在空气里,只感觉他总犹犹豫豫地。 “要是我们赢了,奖品全归你。” “?”怎么会突然扯到这里呢? “不过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能帮你什么?”现在给他补习已经是麻烦重重了,给别说还做其他的事情, “不过如果我真能帮上什么忙,随时叫我就行了,不用客气。” “只有你能帮我。” 我余光瞟过他眼睛的时候他正看着我,看得我不知所措,我慌乱移开眼睛,拿 着手帕的右手搁在他左肩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我最后和他并排地坐在地上,“你自己擦吧,还有一点点。” 后来我们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我坚持着不睡觉,努力地睁着眼睛看外面的天 空,天空很暗,可是还是可以看到月亮隐隐约约在云层里。 “应该又是要下雨了。”我说着看坐在旁边的余页铭,他却已经睡着了,还真 亏他睡得找呢?我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身上盖着的衣服,是余页铭的,侧脸看他的时候他却早已经 没了踪影。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撬开了。外面真的下起了雨,雨水打在大片大 片的芭蕉叶上啪啪的很响。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上课的时间了。我急忙跑到教室的时 候正好碰上柳老师,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是上完课到办公室找她。 进教室的时候所有同学都看着我,目光很异样。余页铭的课桌是空的。整节课 下来我都感觉教室里气氛怪怪的。好不容易到了下课刚进办公室柳老师问我怎么会 迟到。我结结巴巴撒谎说应该是因为太晚休息了,我以后不会再迟到了,最后她又 提到余页铭“一帮一”的事。我让老师放心,一定会尽力完成的。 到第二节课的时候林灵就跑来问东问西的,“昨天有人看到你们在足球场约会, 赶快说具体细节。” 我当时正呆在厕所里用清水洗着受伤的胳膊,不想去搭理她那些有的没的。发 现手链不见的时候林灵已经推门进来了。 “你的手!”林灵明显是没吓到了,手战战兢兢地放在青紫色的胳膊上,“你 的手怎么搞的?” “不要大惊小怪的,”我退下袖子,“就不小心摔的。” “我不信,”林灵丝毫不理会我,“摔的怎么会是这样,说,谁干的,谁打得 你?”“你就别瞎猜了,”我推着他往外面走,“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该不会是余页铭对你——”林灵失声地看着我。 “就知道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呆在走廊上犹豫着是不是要到操场或是美术室找手链的时候,路源就从走廊另 一头走了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都没看我正眼看我一眼,就算是在普通的同学也 不至于此吧,更何况我和他也算是从初中就认识的老同学了。 “昨天,”我觉得还是应该为昨天的事谢谢他的,“谢谢你。” “昨天?”他冷冷地吐着字,像是不记得了。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我们。” 过了几秒路源才转过身来,“‘你们’?那个‘害群之马’?没死吗?” “他叫余页铭,”他的话很刺耳。 “余页铭?”路源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以后叫他别逞能,太逊了。” “要说这么难听吗?”我既不愿意再跟他谈下去,“我不觉得余页铭有什么不 好,而且,你也不怎么样。” 想起当初他就因为他爸爸教主的一句话,为了唯一的一个保送名额就放弃我们 之间三五年建立起来的情谊真的是软弱的可笑。 余页铭出现在美术室的时候,我正坐在墙角低着头双手垂在地上,心里很乱, 理不出头绪。 “喂。”余页铭沾着湿湿的泥土的白色板鞋在我并着的鞋尖头磕了磕算是打招 呼了。 “怎么一上午没去上课?”我极不高兴地看着他,“不要以为受了一点小伤就 可以旷课。”一个这么高高瘦瘦看上去很健康的男生怎么就那么娇气,一点伤都挨 不住,我想着路源的话,越想就越火大。 “火气还真大,”他说的很轻松,“这个,给你。” “什么?”我头也不抬地看着地上。 他突然就坐到我身边,拿起我的手,掠起我的袖子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挣扎着 推开他,“要干什么?放手,放手。” “不要乱动,”他死死拽住我的手,“要是留了疤我可不管。” “这是什么?”他在我手上涂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凉凉的,“很舒服。” “谢谢。”他对我的态度变得很奇怪,我真的一下子接受不过来了,“我也帮 你涂吧。” “不要,”他把手中的瓶子移开,不让我拿到。 “我已经没事了。” “才怪,还戴帽子呢,以为看不到。”余页铭戴着灰白色的鸭舌帽,就露出白 皙的半截脸和尖尖的下巴,隐隐约约还是看的出嘴角的伤。 我趁他不注意就抢过了瓶子,我套用他的话,“我可不想欠你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