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看吧,你都这么认为。像情侣吧?他们还不信呢。不过看起来小婕真的很紧张 页铭那小子的。那个女生要是想接近页铭,可要过了小婕这一关! 说这话的时候就听到梁宾又打了一个喷嚏,抬头看坐在对面的梁宾,他突然就 脱掉了衣服,看到他赤着的身体,尤其是上面布满的黑色的纹身吓得我尖叫起来。 梁宾扑过来像是要捂住我的嘴,死死的压在我的身上,使我动弹不得。我拼命 地叫拼命地挣扎,又用手去勾门。 门开了,却不是我拉开的。 出现的是美亚。 她瞟了一眼我,又看了看趴在我身上的梁宾笑的很坏意,她说,阿宾你也太不 会挑地方了吧。叫得那么大声,店里的客人都要吓跑了。 你说什么呢?梁宾坐起来望着他说。 要不我另外准备房间? 我扯着不整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就看到了小婕,想必页铭 就在附近的。 我说对不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就是那样脱口而出了。泪水也不合 时宜地流了下来。 雨还在下,没有先前那样大了,可是我的视线却模糊了好几倍。快到家的时候 雨已经差不多听了,路很黑,路灯稀稀散散地缀在湿嗒嗒的公路边两排繁盛高大的 樟树中间,灯光涣散微弱。裤子大半截已经湿透了,衣服裤子边边上都滴着水滴。 家里的灯是亮的,应该是爸爸回来了,常常外出打工住工地的爸爸,老了好多 了,远远看他在忙绿的身影变得有些迟缓和枯瘦了。我一直是他的骄傲的,没让他 操心过的。这个样子回去还是多么担心呢? 后半个晚上我都在学校漫游着,正门是锁了,可是在学校后面有一道半封闭的 小门是可以进来的,这是我在勤工俭学打扫时发现的。 学校很安静,可以说只有这个时候的学校是最最像一个适合学习思考的学校的 了。 操场的走道上的水很多,哗哗地流到排水沟里的声音格外打,却很悦耳。这里, 我想起了余页铭被罚的事。给他带东西吃的事。他的笑,他高高瘦瘦映在余晖里闪 烁着光芒的身影。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小婕的,我对他产生一连串误会的开始。 该死,泪说又流出来了。蹲在美术室的角落,眼睛沉沉的没有力气睁开了。脑 子里很混乱,可是都是关于余页铭的片段。他的笑,还有他失望地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柔柔的疼惜声飘过耳际。是页铭的声音。 是页铭没错。我喊着她的名字,哽咽着。他抱着我,很温暖,很温暖。 他的嘴巴蠕动着,我却听不清楚一个字。嘴唇上是咸咸的味道,带着一点点灼 热的温度。 醒来的时候美亚就坐在我床边。穿着很性感的超短裤和黑色的长袜。我说,你 怎么会在我家? 她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醒了,你还真是吓死人了。说了一夜梦话。 你照顾我一整夜?我看了看房间的设置,这不是我家啊,天蓝色的墙壁,书桌 上有电脑和卧倒的十字架式样的CD置放架,还有很长的一个紫色的柜子,大大的落 地镜子。 这里是你家? 当看到镜子边美亚的一张很大的海报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她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美亚站在镜子前,在身上比划着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衣服首饰,背对着我说,就 刚好捡到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可是,很奇怪,昨天看到的明明是余页铭。 是你捡到我的? 她还是没有看我,已经走到厕所换好了衣服,我说过吧,不要接近Yomi。不过, 你应该没有产生幻觉,确实是页铭把你交给我的。 她突然很沉静地说,等一下就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踏着 高跟鞋就走了。下楼的时候有准备好的早餐和已经弄干净的衣服。美亚的家比我的 要大得多,不过好像就她一个人住,这是给我弄吃的人说的。 她说从来没见小姐一整夜都呆在家,更何况是通宵照顾人了。又问我跟她说没 关系。我摇摇头,说就认识而已。 我问她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她说不知道,美亚回来就跟背着我了。 回家的时候爸爸还没有走,说是等我,爸爸难得回来一次,每次出去时间有很 久一定要碰个面再走。 爸爸问我昨天怎么样?我吱吱唔唔说去林灵家了。他说他知道。你知道? 不是说为了准备考试熬的太晚又下雨所以就住那里了。你同学都跟我说了。爸 爸一边切着菜一边跟我说话。 我同学? 是个男的。爸爸还以为你除了认识路源一男同学,就没别的男同学了了。以后 要常带家里来,看起来挺不错的。 带回家你也不在啊。我小声地说着,心里却在想“男同学”也许就是说的余页 铭吧。 可是梁宾还是来找我了,不是道歉或是送花缠我什么的。他的脸上挂着伤,左 脸有点肿,右手掉着纱布。他看我的眼神很凶狠,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我的汗毛 都竖起来了。 “你的手?” “拜你所赐。”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关我什么事?” “所以,所以不要来找我了。” “你以为我还会来找你?你也太抬举你自己了吧?真不知道余页铭那小子怎么 就那样喜欢你!还打我!骚货,你给我小心点。” 他恶狠狠地摔下这句话就走了。给我一种很后怕的感觉。 学校开始传言余页铭要转学的事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听林灵滔滔不竭地说学校 里发生的事情。包括余页铭的一切。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还要转学。高考就要到了,还转学,对 学业是很不利的。林灵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挺关心他的嘛,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他呢! 林灵咬着笔头,他不考试也能跟你一样能上个好大学,甚至是剑桥,你知道的, 他家有这个条件。 对,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课桌搬掉的那天小婕也来了,她是来给页铭办退学手术的。我站在走廊一头等 着林灵,我跟她说是因为想在图书馆借书才来的,随便等她一起回去,可是,实际 上,还是想再看余页铭最后一眼。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可是小婕看我的表情却出奇地冷,脸上没有任何光泽,嘴角也是冷冷的。 我叫住她,开玩笑似的说着,余页铭还真会偷懒呢,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做。 她停下来,看着我不说话,眼神里却写满了讨厌,不,应该是憎恨。 你还想怎么样? ? 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再看到你。说着就往校门外的车字的方向走。 那么什么时候走? 想见页铭? 她就那样突然走过来,猝不及防地给了我一巴掌,狠狠地,火辣辣的。我就倒 在了地上。小婕发了疯似的看着我,林灵跑过来扶我起来。嘴里骂着小婕不要在我 们学校撒野。 小婕刚要在打下来,路源就拦住了她的手,小婕走的时候只是说,文一西,休 想再接近页铭。你给我记住了。要是页铭又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我有预感,页铭肯定发生了什么,我跟林灵说我心里的不好预感时她只是提醒 我,叫我想清楚,因为余页铭,我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小婕,真的是发狂了吧。 近听道的最多的话莫过于“你小心点”,可是我还是很不小心地掉到了下水道 里面,也不知道是谁把回家路上一拐弯处的井盖给拿掉了。加上我的高度近视,最 后就掉了进去。只感觉全身疼痛,屁股先落地就感觉到触地的部分全都泡在了发着 恶臭的水里。想动却使不出力来。右手好像是特别的痛,已经不听使唤了。当我还 在下面不知所措时,上面的一点点光也没有了,有人把盖子堵上了。我忍着痛喊救 命却没有人应。这条路这个时侯多多少少应该有人经过的。我挣扎着站起来,左脚 崴到了。 救命啊!救命!可是除了听到自己的回声外就是周围老鼠呆在一起的窸窣声。 讨厌肮脏的老鼠还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过来的。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救命啊! 想象着老鼠黏黏的黑乎乎的毛皮和永远在嚼着东西的嘴巴就感到恶心。不该想的偏 偏都自己跑到我的脑子里来了。 不怕,不怕。念着念着就忍不住哭起来了。我是很怕老鼠的。怕它跑到身上来。 怕它接触我的皮肤。 我叫着,哭喊着,多么希望盖子能突然打开,多希望我能出去呢。爸爸昨天就 已经出去了,要不然再过几个小时是一定会找过来的。林灵呢?现在一定在逼自己 背化学公式了。 等待是很漫长的。我闭着眼睛,只是听,听到上面有一点声音就大声喊,可是 感觉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过来救我。应该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了吧,我撑着身体,已 经没有力气叫喊了。光从头顶的盖子缝隙里渗进来,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有人撬 开盖子的声音。强烈的光线刺得我不敢睁开眼睛,可是那是熟悉的没到,我看到了 页铭,他拉着我的手,喊着我的名字。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每次都是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即使努力了, 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你。余页铭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即使你现在不 喜欢我,可是,我还是想说,老早就喜欢你了。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真的是一不小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最开始对他总是充满好奇和恐惧,直到后来因为美亚的拜托而关注小婕和余 页铭的事情。 可是,这些因素随着时间的持续就像藤条慢慢地生长、蔓延,最后藤条上墨绿 繁盛的叶子就紧紧地包裹了整个心,连原来心里的想法都一并隐藏了起来。那些原 本反复跟自己说了很多遍的接近余页铭的理由也淡出了心里,通通流失在时间的流 里。等我再看已经被藤条缠绕了很久的心时,却发现那些繁密的枝条早已不见了, 有节奏地跳动着的心外面隐隐约约显现着一些快消失的痕迹,我想我的的确确早就 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他吧。 他来不来上课,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总会一不小心就跳到我心里扰乱 我的思绪。可是凭什么呢,余页铭凭什么就要彻彻底底地打乱我的生活?我应该是 在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在逃避自己的心的。刻意冷漠地对待余页铭,刻意地想和他 划清界限,可是当余页铭说出他不想让我受伤时,我的心就化了,最开始因为逃避 他而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墙一霎那间就溃倒。 我就这样轻易地就被他征服了。早在我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占据了我的心, 我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我知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那,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页铭? 我在医院躺了一周,右手骨折,左脚轻微骨折。小面积的摔伤淤青。本来还要 留院在带一个月的,可是医药费对我这样的家庭来说是难以承当的。住院期间,校 长和老师都来来看过我,林灵更是每天放学就来了,陈望每次都会跟着来,不过坐 不了多久就离开了。林灵说,我都要吓死整个学校了。现在,学校里失去了我和余 页铭两个“人物”都无聊了好多呢。又说,刚开始看到我昏迷的样子简直就吓坏了, 手脚都肿的跟藕似的。当时页铭的脸都是苍白的。 页铭?你看到页铭了! 对啊,不过送你来了后就走了。 那不是我的幻觉,在得救的时候看到的确确实实是页铭。林灵问我说了没,页 铭的反应怎样。又说她看到页铭看我受伤心疼死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喜欢你的。 可是一直到我快出院页铭都再也没有出现,现实消失了一样。林灵起先还安慰 我说,一定会来的。到了后来就什么也不说了。提他只会添加我的痛苦。出院的时 候手续是路源跟父亲一起去办的。真的是麻烦路源了,在我住院期间他都一直陪在 我身边,跟林灵一样。 我的腿还是很不方便,所以林灵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只能坐在走廊的长凳上,不 能自己站立。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穿着病号衣服的人,还有躺在床上或正在送往手术室的人, 感觉医院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呢。冰冷,没有生气,要是长期待下病人的病怎么可能 好呢?才呆了一周我就怕了,外面的空气,气氛都是我们生命必不可少的的。 亚美叫我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推着挂着点滴的架子,素颜披发向我走 过来。 你生病了?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 她假笑着说,拜你所赐啊,文一西。笑声里却没有丝毫的恶意参杂在里面。我 知道她不讨厌我,正如我不讨厌她一样。很奇怪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是自找的。 我不惊讶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那盖子是我叫人掀的,换句话说,你的伤是拜我所赐。 ?为什么? 我说过了,是你活该。 说这话的时候,路源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看来你们进展得还是不顺利呀。亚美看着远处的路源又看着我说,总之,你又 欠了我一个人情,记住了。 路源走过来俯卧的时候亚美已经走远了。他没有问我那是谁,只是背对着我弓 起背蹲下。 干什么呢? 在你腿好之前让我来背你。 我想拒绝,可是他的却说的那样坚定,周围的人都看着奇怪的看着路源的姿势 以及我。我只好顺势爬上去。我说谢谢。 林灵出来的看到我们的时候,脸都阴了一半。本来说好一起到林灵叔叔家庆祝 我出院的,可是林灵出了医院就自己打车走了。到了晚上突然推脱说有事不能来了, 最后就剩爸爸、我和路源了。 我知道林灵不来肯定是因为陈望在医院背我的事。可是路源却完全没有觉察到。 一股劲地跟爸爸喝着酒聊着天。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好聊的。明明就不是 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也没好到那个程度的。 回家的时候爸爸已经很醉了,又是哭又是笑地,一会骂是谁要害我,要跟他拼 命,一会又哭着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我。让我坐在车里尴尬得不知道要和陈望说 些什么。 你知道是谁害你的吗?路源突然问我说。 亚美已经承认了。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就因为一句“我活该”根本就 成不了原因的。 我说我不知道。 路源沉默了几秒才说,是余页铭。 路源不再说话了,到家的时候爸爸才微微醒来。路源搀扶着我,我却甩开他的 手自经走了进去。 路源说,他已经认罪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