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回答是温仲谦一贯给她的回应,结果因为他的沉默,纪式澄继续睁眼坠入第 二个失眠的夜晚。 他没说不可以喜欢他,但他也没说她可以喜欢他,这是什么样的怪人啊?连遇 到有人直接对他示好,居然还可以像往常一样,把她当成小妹妹吻个额头后就叫她 回房睡觉,还真他妈的……挫败,她自觉已经丢脸得可以去找块豆腐撞了。正在教 室接受秘密课程的纪式澄,有点愠怒地抚了抚额头,不自觉地喃喃自语。“或许我 真的该去撞个头破血流,额头有伤,我看他能吻哪里。” “啊?”张玉捷讶然地抬起一双迷人的魅眼看着苦恼不己的她,缓缓地眨了眨, 几乎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完蛋了啦。”纪式澄狠狠地呼了一口气,颓然地抹抹脸,“虽然你 再三教我怎么勾引男人,可是那只呆头鹅根本蠢到极点,就算脱光衣服爬上他的床, 八成他也会把我全身上下检查过一遍,然后很肯定地跟我说身体机能没问题。” “你……脱光衣服爬上他的床? ”张玉捷完美的红唇张成一个O字型。“我可 没教你这么激烈的招数啊!你难道不知道用这种苯招没人会成功的,真正的勾引要 欲拒还迎、若有似无,这样男人才会被你勾得心痒痒的,你居然……。” “我没有啦!只是打个比方。”纪式澄懊恼地低吟声:“哎呀,我会那么苯吗? 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而是出在我要勾引的那个男人身上啦!” “没做就好。”张玉捷呼口气,坐到她的而前盯住她,“那么你这几天做了些 什么?没道理我教你的招数,全都对那男人没辙吧?对一个男人要投其所好,看池 个性中哪个环节弱,就要针对那一点去如强击破,否则你做再多、等再久,也只是 闲耗时间。” “你以为我不想啊?”纪式澄勉强地扯出一抹笑,“他爱小可怜,我就装成全 天下最不幸的阿不幸,可是装不幸也要有个极限,他已经把我当成可怜的小妹妹看 待了,又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哎呀,你怎么会弄到这么糟的地步呢?”张玉捷听完以后猛皱眉头,“被当 成妹妹就完蛋了,男人只要一觉得你像'妹妹’采花贼都会变成柳下惠,除了恋妹 情结,没人会愿意对自个儿的妹妹下手的。” “这我也知道啊,所以我才想抓狂。”纪式澄干笑两声,己然不知自己该做什 么表情来回应她的失望:“连说喜欢他都没反应,你叫我怎么办?” 一瞬间,张玉捷还真想骂她笨。“你说……。” “说了,而且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的。”甭说小老师头上气得快冒烟,连她都 觉得自己笨得可以,一时被那样的气氛所惑,居然就这么将心里的话给说出口,她 后悔毙了。“我知道你要骂什么,欲速则不达,是吧?” “对!”张玉捷气闷着,瞪着明明长她两岁还不受教的徒弟。“你有什么底牌 都先在那男人的面前泄光了,还有什么本钱可以玩?” “当对我还以为直说会快一点。” “快到出事了吧。”张玉捷一脸没辙地睨着她,“假戏真做、泄了底牌,不该 犯的毛病你全犯了,可人家还是把你当成小妹妹,现在什么办法都没了,你打算怎 么办?” “我怎么知道,大不了等腰好了回去抱钢管喽。”纪式澄懊恼地咕哝一声,想 起腰受伤前张玉捷给她的地狱式磨练,不禁可怜起她才刚痊愈的小蛮腰。 “抱钢管是最后手段,你该知道吧。”张玉婕十分不稚地翻了个白眼,头疼地 揉了揉眉,“你自己想想办法赶紧脱离'妹妹’身份吧,如果真要抱钢管,可别落 得最后你真的只能抱到'钢管’。” 噢……教到这种笨徒弟,她真的头好痛…… 唉,越夜越抓狂,就是她的写照。 什么都不该说的,结果每次不是她逃避他的视线,就是他找借口把他自己关进 书房,一旦擦身而过,气氛都疆得足以听见细针落地的声音。 一切好像退回到刚开始她和他相处的模式,连晚上的按摩都没有了,还真是可 惜,她很想念他那力道适中的全身马杀鸡耶…… 纪式澄咬了咬唇,故意将它咬得不点自红,然后朝镜子抛了个诱人的飞吻。只 可惜她天生长得可怜,小老师那种魔魅的女人味没学成,到了她的身上反成四不像, 跟个小孩和大人讨糖吃的模祥没啥差别。 呵呵,完蛋了,不晓得她真抱起钢管来,落入温仲谦的眼里,会不会像个小学 生大跳园游会的土风舞? 纪式澄苦哈哈地对着自己干笑两声,觉得总该结束这场怪异又让她夜夜失眠的 梦魇。反正就是喜欢上了,老是退却不前也不是办法,地喜欢自己做事干净利落, 而不是面对感情时,发觉自己原来也有怯懦的一面。 恩,主意打定,他不来就她,就换她去就他,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暧昧不明, 她也不是全无胜算。 她在他书房前站定,泰半的思绪还在犹疑不定,倏地门板一开,她双眼圆睁地 迎上他的视线,愣了半天不语。 “有事?”温仲谦瞧她的魂好像快被吓飞了,浓眉不由自主地蹙起。纪式澄先 是摇了摇头,突地又猛点了下头。呃,好像刚才下定的决心,在见到他的时刻又霎 时烟消云澈,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你觉得……”话说到一半,她的气又梗住了。 “觉得什么?”他蹙眉盯着她古怪的神情。 “觉得、觉得……。”她将小嘴噘得高高地,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你觉 得我很讨人厌吗?” “怎么会?”温仲谦讶然的问。 “可是我把所有的事都搞砸了,包括我和你相处的和平关系。” 一瞬间,她瞧着他的眼眸飞掠过一丝光芒,但还不及辨读,他的黑眸又恢复为 原先的深沉。 “我不这么觉得。”他读得出她的不安,心湖隐约地泛起不忍。 她沉默以视,瞪着他若有所思的黑眸,不由自主地抿起嘴,敲起最后一丝勇气 开口,“你到现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瞅着她,他深思地将眉皱得更紧,他无法忽略掉她眸中盈满的明亮,那样的光 芒恍若晨星般单纯,令人不自觉得想拥有,紧紧地捧在手心细心呵护。过了好半晌, 地才明知故问地道:“我记得你的问题,我都给了你答案。” “你才没有,别跟我装傻。”纪式澄的口吻十分认真,小巧的脸庞上展现出咄 咄逼人的气势,“你告诉我,我真的、真的不可以不小心喜欢上你吗?” 温仲谦又是一贯的沉默,他瞅着她的脸,烦恼地皱了皱眉,“为什么你非得到 答案不可?” “因为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埋怨似地睨着他,“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上 你面己,为什么你连能不能接受都这么温吞?” 一瞬间,他的眼神转为阴沉,在心中思考着她是否长期在单纯的环境下成长, 于是才无法接受现实中有灰色地带的存在。“式澄,喜欢有很多种方式,你明白吗? 喜欢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但是同样的,也会很复杂。” “所以我不可以喜欢上你?”她胸口一窒,极缓的挑高了眉,隐约地感觉他间 接的拒绝划伤了她的心,渗出浓厚腥膻的血味。“喜欢就是喜欢,那应该很简单, 可你却故意躲避,又是为了什么?” “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温仲谦几乎无法掩饰他的心慌。他十分明白,就算 他再怎么不愿承认,她确实已悄悄地占据他心灵的某个角落,那块巳被播下种子的 土壤,令他愈来愈控制不住飞速盘踞茁壮的异样情愫,再不尽快斩断这爱苗,他终 将连自身也遗忘。 “我明白了。”纪式澄眼底浮上一丝气愤,“你可以允许暧昧不明,却不敢面 对事实将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说,就连那些有可能的事情,你也宁可视而不见,刻意 隐藏起来。” “式澄,你该明白,就算你告白,我也不能回应。” “因为你有未婚妻?” 温仲谦若有所思地瞅着她半晌。“因为我们都不是小孩,有很多事情,不能只 单方面地考虑自我的情绪。” “对,所以你'违心’”她气他的不坦白,但更气的是自己。 纪式澄无法克制内心开始泛起的醋意,因为他一直顾虑不愿伤害的女人不是她, 而是应嘉雯,偏偏,她根本不能告诉他,应嘉雯早就打算为了成就自身的恋情而放 弃他! 该怎么说?或是该笑她自己将感情放得太快,又不愿收得干脆洒脱?难道,她 的初恋在还没萌芽前,就该被斩除吗? 一丝不服气的鼻酸隐隐充满她的鼻腔,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任性、软弱与不 确定,然她又怎么去要求他该喜欢上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她抿着嘴,抬起一双嗔怒的水眸直瞪着他,“你告诉我,你在乎我吗?” 他眉间微微地抽动着,瞅视着她黑瞳中慌乱而闪烁的莹莹水芒,几乎是无意识 地,他极浅地颔首,无法克制心湖那份跟随着波动的浪潮。 “那好。”一瞬间,笃定平复了纪式澄眼底翻搅的思绪,她冷不防地伸出双手 捧住他的脸,垫高脚尖凑上他的唇。她强吻他的举动令温仲谦有些错楞,感觉着唇 上的柔软与微颤,一时间他不晓得该推开她,还是听从心底强烈涌起的怜惜与费力 隐藏的欲望,品尝她带点生涩的甜美。 “你是头猪吗?”察觉不到他的回应,她蓦然停下吻瞪着他,捧住他脸颊的手 冷冷冰冰地,与她赧红高温的脸颊全然不同。她不禁嘟起嘴,语气咄咄逼人,“你 晓不晓得在一个女人吻你的时候毫无回应,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温仲谦沉默地瞅了她半晌,“你自己也是个医生,应该很明白移情作用会在什 么状态下发生。”他并非不想回应,而是不愿伤了她。 “你以为我是……”她顿了下,眉稍高高地扬起。“别开玩笑了!我不是你的 病人,也不是脆弱到连我自己的感精都会迷糊的笨蛋,你居然以为我是因为被自己 情绪的低潮一时迷惑,认为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全是假性恋爱?” “不是没有可能。”他默叹口气,“你在最需要别人支持的时候遇上了我,自 然……。” “白痴、温吞、迟钝!你……。”纪式澄把牙磨得嘎嘎作响,脸上的表情完全 不像个小可怜。“你气死我了!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还是你希望我敲昏你, 然后把你拖到床上去既成事实? “我对自己的感情肯负责,也不会否认我喜欢你,难道得学你像只乌龟把头缩 进壳里,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心底好难受,闷涩的感觉恍若被他划开另 一道更火辣疼痛的伤口,连带害她的眼睛也好痛…… 讨厌,豁出去了啦!她就不信这家伙真的比龟还迟钝。 温仲谦又沉默地注视她半晌,对着她怒苗猛窜的视线竟觉得好笑,他不是没遇 过主动求爱的女人,只是她求爱的方式直接又莽撞,偏偏……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 心神动摇得如此厉害,真的是只为了不愿伤她吗?还是她拥有其他女人都不曾对他 造成的影响力,让他费尽所有的控制力,才能勉强自己的手别时时不听使唤地想上 前触碰她。 “很晚了,早点休息。”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又蠢蠢欲动地想拥住她,他僵硬 地握紧门把,作势准备关门。 “等等!你又想逃——哎呀!”她倏地发出一声惨叫,顶住门板的纤腕狠狠地 钮了一下,害她当场忘掉自己要说些什么地抱着手腕猛跳脚。 “扭伤了?”他眉间打起皱褶,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无意讽地流露出气恼与疼 惜,“看看,老是这么冲动,一天到晚就看你大伤小伤不断。” “还不是你害的,那么猛力关门干么?怕我变老虎吞了你吗?”纪式澄没好气 地虚他一眼,莹莹泪光在眼眶里头打转着,她仍努力地不让它掉下来。 “让我看看。” “不要,管我那么多干么?”纪式澄发狠地想把手抽回来,一拉马上又惨叫一 声,赶紧咬住牙根怕叫得更大声。 “让我看看,说不定……” “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 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些,“纪式澄。” “干么啦!”好痛!最近什么东西都跟她有仇是吗? “把手给我。” “差不多了啦,去厨房拿把菜刀剁掉就可以把手拿给你了。”她咬牙切齿地动 了下手腕,有种可能脱臼的预兆,痛翻了。 温仲谦双手握住她的肩,以免她在他面前不断跳来跳去,他板起的面容虽然严 苛,却无法掩去黑眸里的担忧。“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啊!快脱臼能算开玩笑吗?”她又白他一眼,“没事不要对我 这么好,你会害我会错意、表错情的。” “你没会错意。”话一出口,温仲谦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蓦然地止住嘴, 蹬着纪式澄圆睁的水瞳,“你的 伤……。” “你总算说出来了。”不知为何,虽然她的手还是疼个半死,脸部肌肉却异常 地往两侧扯动。 一时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的表情,他瞪着她又皱眉又想笑的面容,索性强 迫地扶着她的肩,便将她带到客厅沙发上。“乖乖坐好,我先看看你的手伤得如何。” 瞧他的神情显得尴尬,她实在无法忍下心头那抹蠢蠢欲动的甜蜜感,瞅着他花 上比寻常加上两倍的细心检视着她的手,眨也不眨地。 “还痛不痛?”温仲镰轻轻地循着她的经络按摩,当然也明白她猛盯着他,于 是他刻意避开,不让心底压抑许久而蠢蠢欲动的情愫,有任何脱轨的机会。 “还好。”看着他一睑腼腆困惑,纪式澄突然觉得好笑。老实说,小时候常常 听外婆诉说她父母相恋结婚的过程,而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可能是老妈的孩子,到了 今天,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和老妈一祥恶质,喜欢戏弄人。 “真的还好?”他皱眉,轻揉着她红肿的腕关节,她的手是那么纤细脆弱,难 以相信这样令人想细密保护的双手,拿起手术刀竟远比他利落许多。 当然,他说不出自己所在意的并非应嘉雯的存在,而是一种身为男性很可悲的 自卑感,他明知这洋对她并不公平,然他却无法抛去那份不该有的嫉妒…… 没错,是嫉妒,他曾希望过自己能像她一样成为顶尖的外科医生,而这洋的梦 想却因父亲的反对而作罢,当他明了她曾成就了他无法完成的梦想,实在无法再将 她当成楚楚可怜的女孩,而是……令他自卑的对象。 就算她表现的如此纯真,但他仍旧无法抑止自己不去想到这一点。面对她的坦 承自然,他的矛盾显得幼稚又可笑。这祥的他,她又会真的喜欢上吗? 她委屈地抿了抿嘴,瞅着他蹬着自己的手发呆,也不晓得她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他居然可以看到出神。“你在想什么?”难道她的脸比不上手好看吗? “没什么。” “你骗我,你明明有在想什么。”纪式澄挑起一边的眉头,硬扳过他的脸正视 着她,“而且还是跟我有关的事情,想得让你蹙起眉头,想到我会让你觉得不愉快?” “你该知道我是个很温吞的人。”温仲谦沉默了下才继续说,“而你可以有很 多更好的选择。” “你有什么不好的?”她直想大吼,不悦地蹬住他,“噢,你又来了,我是不 是得每天到街上去广播,还是怎地,你才会相信我的眼光没出问题。” 温仲谦并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她直言不讳的态度引得他咧嘴一笑。“有没有人 说过你很直接?”或许就是她的言行举止仍带有少女的纯真,他才会忍不住心动。 “每个人都这么说。”她很坦白地回答,水瞳仍盯也不眨地直瞅着他,口吻十 分认真,“我的直接让你觉得困扰?” “或许。”因为她的坦承更加让他察觉自身的卑劣。 她不满地嘟嘴,“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喜欢上不可以说,然后又莫名其妙地 对我好,既矛盾又过份。” “我承认我对你太过份。”几乎是抑制不住地,他轻轻顺过她颊间微乱的鬓发, 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你只要当你自己就好了,不必太在乎我的感受。”“你要 我不在意,我就能不在意吗?”纪式澄按住地修长温热的手掌,半强迫地让他抚着 自己柔嫩的脸颊,眼里多了一份淡淡的控诉,“和我谈恋爱有那么难吗?难道你一 定要照着你的生捱规划走,娶你准备娶的对象、做你觉得该做的事,而不允许任何 偏差的情况产生?” “就如你所说的,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温仲谦淡淡地说,但他无法强迫自己 抽开手,因指下滑若凝脂的触感,让他舍不得。 “未来可是很不一定的,把未来全部计划好,而不留一点意外发展的空间,是 一件蠢得很离谱的事情。”此时她才发觉自己突然看穿他温吞的真面目,他并非真 的温和,而是他习惯固守成规,不愿因有自我无法掌控的事情而分了心神。她观了 他一眼。“你很懒吗?” “懒?”温仲谦有些讶异,从来没有人以这个字形容过他。 “懒得分心面对突发的状态。” 他顿了下,扯起的嘴角几近失笑,“我的人生很少有意外。” “因为你根本不想接受有仟何的'意外'发生。”纪式澄翻了个白眼,若有所 思地盯着他。“而我就是你遇上的'意外’于是你才避开我,是吧?” 温仲谦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不需要直接说出口,她就能在他眼里得到答案, 她无法说出自己的心里有多么失望,也明白她是他的意外,然而,意外就真的无法 在他的生活里存在吗?莫名的挫败在她心里头酝酿着,纪式澄心有不甘地觑着他, “你知道吗?我发觉我愈来愈想敲昏你了。” 他未置一词,但是他没有察觉,她这句话有其他的意思。 ---------- 心动百分百